夜色覆蓋天空,零星的亮光在閃爍。從縣令府向遠處看去,可以望見春山。盯得久了,他似乎能看到點點燈火閃動,不知阿桃此時在做什麼?
那一日佯裝抓春山幫的人,後一日又命人圍住春山。他原以為桃應紅的性子,會與之抵死抗争,卻不想春山幫一片寂靜。甚至見到在蘆葦蕩前的官兵,還會招呼着一起喝酒。
他不知桃應紅在想什麼,那一日她眼中的震驚與委屈相識一把刀,插進心髒,讓他寝食難安。
想見桃應紅,想抱着她。
念頭一閃而過,謝禮暗自笑着搖頭,勸自己耐心等一等。他轉過身向院子中走去,半步後卻覺不對勁。
似乎有一道視線落在他身上。
心有靈犀一般,他擡頭,與倚靠在樹幹上的桃應紅遙遙相望。
霎時間,心口激蕩着别樣的情緒,翻山倒海一般。桃應紅也不開口,直至一聲清脆的、熟悉的聲音響起。
“啪——”
桃應紅面無表情的臉終是變了色,慢慢回頭望着承載她的枝幹連接處。一道細微裂痕,裡頭白色血肉露出頭。
!!!
她猛地起身,輕盈落在地面。幾乎同一時間,枝幹下落,重重砸在地面上。
濺起的塵土染髒了謝禮的白袍。他卻渾然不覺,依舊看着桃應紅,仿佛要将她釘死在他的目光中。
許久,他開口,卻是冷淡的腔調:“你來做什麼?我已經放過你了。”另外,她是怎麼突破重圍、悄無聲息來到這裡的?謝禮忽然發覺她對這人還是知之甚少了些,春山幫大當家自有一套手段,讓他防不勝防。
“謝禮,演戲好玩嗎?”桃應紅撩起衣擺,落座于石凳之上,一雙眼睛似笑非笑。
“我不知你在說什麼。”謝禮嘴硬道,眼睛裡卻似化開的春水般柔和。
“你要去柳州,不能一個人去。謝禮,當初是你要與我合作,如今卻反悔。”一番話說完,桃應紅不去看謝禮的神情,自顧自又說着:“長生丸如今隻在暗處流通,但是不多時就會出現在明處,這個東西禍害百姓,我不允許自己袖手旁觀,也不允許你讓我袖手旁觀。”
她的眸子裡,像是萬年也不會熄滅的火苗,熊熊燃燒。謝禮一時無言,片刻後又問道:“你是如何知道這些?”
“不難明白。”桃應紅露出一抹得意的笑,拉着謝禮的衣袖,将兩人的手交疊在一處。掌溫幹燥柔軟,桃應紅貪戀地将手指插進他的指縫中,僅僅相握。
“而且我也想知道,阿叔與他們到底是什麼關系。”
收緊掌中的力道,謝禮遲疑道:“我這樣自作主張,你不生氣?”
“謝禮,這件事我日後再與你算賬。”桃應紅語氣稍稍狠厲。
“好。”謝禮應聲,将他的計劃慢慢告訴桃應紅。他原本想控制住錢兆和,而然順藤摸瓜找到長生丸的聚集地,得到錢兆和夥同敵國的證據。
“情報網都能查出他與敵國相通,為何不直接逮捕?”桃應紅問道,謝禮解釋說他們想借此知道吳國人的目的是什麼,在景朝有了怎樣的勢力,不想打草驚蛇。
桃應紅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廚房飄來一絲清香,随着富貴的一聲吆喝,濃烈飯香味兒轟然而至。林舒身穿一身粗布衣,掩鼻踏出廚房,直直望見二人相交握的手。
“你們和好的時日真快。”她狀似感慨一句。
桃應紅沒有理會這句調侃,她饒有興趣望着林舒身上的粗布衣,問道:“大小姐親自下廚?做的還是春城的菜。”
“是,我今日走。多學幾樣菜,燒給我爹娘吃。”林舒命人将菜擺在石桌上,與二人相對而坐。
一頓飯之後,謝禮回房,繪制柳州的地形圖。林舒收拾完行李,一輛馬車在大門前停滞許久,臨行前林舒與桃應紅告别。
“來日京城相見。”她如是說。
京城,對于桃應紅來說仍舊是遙遠的存在。桃應紅心中這樣想着,面上卻是應和:“好,京城見。”
站在門前半晌,直到腿彎處略有酸意,桃應紅才徐徐轉身。謝禮一身青衣,笑意盈盈站在她幾步之遙的地方。
“畫完了?”她問道。
“是。”謝禮上前,似乎想牽桃應紅的手,卻被對方躲了去。他眸中微閃着委屈,似是控訴。
“如今我氣還未消,謝禮”桃應紅如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