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州城郊，謝禮在此等候許久。

日頭正旺，偶有幾個趕去田裡的農夫路過，皆是目不斜視，似乎對他們這些外鄉人習以為常。又過了一刻，小路盡頭馬車身影顯現，阿輝姗姗來遲。

“你夫人呢？”阿輝眼神銳利，兇悍眉骨下滿是戾氣。

謝禮撩了撩衣袖，語氣不急不緩:"夫人生病了，怎麼買這個藥還需兩人同時在場？"面對這個疑問，阿輝沒說什麼，隻是轉身對他的小弟低聲耳語幾句，複又裂開一絲笑，向謝禮連連賠不是。

“做這生意得謹慎些才好，你說對嗎？我聽說春城父母官直接斷了這些藥的通路，讓想要買藥的人可是一番愁苦。”後一句話似乎是意有所指，又似乎沒有，謝禮淡淡瞥向阿輝一眼，沒發現什麼端倪。

“她就在客棧歇息，你若不放心可派人去查看。”謝禮看着面前依舊無動于衷的阿輝，開口提議道。誰知這句話之後，他連忙擺手不用，鑽進馬車拿貨。

不消片刻，一個包裹被阿輝揣在懷中。解開包裹，其中是一個木盒，同樣熟悉的吳國字樣式在木盒左側，裡面的藥丸卻是和謝禮在春城見到的有所不同。這枚藥丸更為小巧，放在鼻翼間清香很淡。

“若是我想要長期買賣，你們如何操作？”将藥丸放回木盒之中，謝禮擡眸，清楚看到這句後阿輝眼中一閃而過的驚喜之色。他告訴謝禮，若是想要長期合作，需得請示他家掌櫃，雙方需得簽訂秘密協議。

謝禮：“什麼秘密協議？”

阿輝搖頭：“我不知具體内容。客官你要這一批貨，是供給哪裡？”他作為買賣雙方的直接聯絡人，必要查清客人的來源、背景，以防不測。

“春城。”兩字如驚雷貫耳，阿輝流露出稍許震驚之色。春城縣令嚴令禁止此藥在明面上流通，抓到一個便是刑罰伺候，這人膽子未免太大。不過若是重新打入春城，定是收獲頗豐。

“你不怕你們那個縣令？”阿輝試探性問道，卻是被謝禮冷冷一眼震回。也不知鄉野山夫哪裡來的如此氣勢，他心中暗自嘀咕。

謝禮陰恻恻笑起來，那一道長疤随之在眉頭舞動：“我有路子。”說罷揚長而去，留下一陣塵土飛揚。

經過某處石塊遮掩之地，他吹了一聲口哨，驚起林中飛鳥。

“阿輝兄，這個人可信嗎？”阿輝身後的小弟問道。

“不管可不可信，他定的都是大單子。我已仔細确認他們的身份，做完了我該做的事。至于其他的……”阿輝掰扯着手指，一臉無所謂，“其他的，就不在我的管轄範圍之内，全靠掌櫃定奪。”

“阿濤，咱們就是掙銀兩的，别做多餘的事。”他拍了拍阿濤的肩膀，起身回到馬車。馬車緩慢而行，無人注意在他們身後，一道身影始終在他們身後。

約莫一個時辰，桃應紅借一路上樹木奇石的遮掩，一路從柳州城郊到城中心。城中的蹤迹雜亂，桃應紅分了些心思辨認地上的痕迹，一路來到紮染坊。紮染放占地極大，大門敞開，從對面街道可窺見裡面的人忙綠身影。

大多都是婦人，她們一遍遍浸水泡染白衣，片刻後白衣便沾上五彩，像萬花争豔的春。馬車已經不見蹤影，阿輝等人進了着紮染坊，也好似消失一般。

坐在對面的馄饨攤上，桃應紅猶豫是否要混進去查看一番。隻是怕打草驚蛇，她狀似無意看向染坊幾眼，轉瞬便看似專心啃着馄饨。

一刻鐘，染坊依舊沒有人出來。桃應紅不耐，正要起身卻被馄饨攤攤主喊住。攤主是一個老婆婆，花白頭發，衣裳幹淨，隐隐透着皂角香。

“姑娘，你是想染衣裳？”她問道。

桃應紅應聲：“是，老婆婆這裡可以染嗎？”她指着紮染坊，卻見老婆婆搖頭：“那裡不對百姓開放，能在這裡紮染的都是有權有勢的。”

這個說法倒是新奇，桃應紅放下碗筷，移步到老婆婆身邊：“婆婆可以詳細說說嗎？”

老婆婆一笑，聲音沙啞：“娃子不是柳州人？”

“不是，初來乍到。”桃應紅彎起眼睛，笑容溫婉，似乎是哪家小姐出門遊玩，讓人不禁憐愛。

老婆婆說道這裡紮染坊平日裡隻有一輛馬車進出，且都是固定的人。新來的縣令也經常來此處，還有一名總是拿着扇子的人。

“那個人笑起來像是午夜索命的厲鬼，也不知是哪裡的人。”老婆婆語氣略微嫌棄。扇子？是達瓦，桃應紅心中了然，看來是沒有跟錯。

與老婆婆辭别之後，桃應紅沿着此處所在的這條街遊逛，期間買了幾串糖葫蘆在手中拿着做掩飾。既然又正門，那就一定有後門，她穿過一條巷子，果不其然發現此處的後門所在之地。

門上的鎖似乎是年代已久，染上斑駁銅綠。桃應紅輕輕擰動，“吱呀”聲在這一處靜谧之中尤為明顯。無奈之下，她隻好放棄，轉而向牆壁下一處石階望去。石階有半米高，踩着它正好可借力越過這面牆。

“阿輝哥，那個人已經到了客棧，他夫人也在。”翻過牆頭，桃應紅躲在一處草叢之後，赫然聽到一陣男聲響起。

那人，客棧？說得應是謝禮，桃應紅屏息，二人的步子卻是越來越遠。直至不見後，她方起身，仔細觀察四周。

後院應是無人打理，才初春雜草就瘋長了滿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