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瑤心緒複雜,已找不到可以繼續開解洛清苒的話,隻能言語蒼白地說:“先走一步看一步吧,總會有辦法的。”
“好。”
洛清苒輕輕點了點頭,眉眼柔和地朝她笑了笑,“不用為我擔心,我會處理好的。”
見洛清苒還反過來寬慰自己,林瑤不由得心頭微酸。
但願,但願她的摯友不會成為長輩們種種考量下的犧牲品。
林瑤心底的憂慮鋪展開來,讓她本就不安定的心懸得更高了些。
洛清苒卻在一連兩日的長久思索之後想清楚了些什麼,起伏的心緒逐漸變得平穩沉靜。
馬車停在陳府門前。
洛清苒和林瑤先後走下馬車,恰好看見沈露明的母親也從馬車裡出來,沈露明則站在不遠處,正目光澄澈明朗地看向她們這邊。
“清苒,瑤瑤,”沈露明的母親李青栀眉目柔和,溫聲喚她們,“既然遇上了,就同我一起進去吧。”
“伯母。”洛清苒和林瑤一起走過去。
沈露明與她們簡單寒暄了幾句,便先去了府裡男客那邊。離開前,沈露明略帶深意地朝自己的母親遞去一眼。
他能猜出洛清苒此時的心情應好不到哪裡去,但他不便在衆目睽睽之下與洛清苒走得太近,出門前便求自己的母親去陪着她。
李青栀心領神會地輕輕對沈露明點了點頭。
今日的場合有些特殊,這兩個姑娘都沒有母親陪伴,父親也不适合出席,是以李青栀估計了時辰,等着陪她們一起。
即便兒子沒有開口,她也不會讓自己看着長大的孩子就這麼莫名其妙地被推着去與人相看,被人評頭論足。
跟李青栀一起往陳府裡去時,兩個姑娘面龐上都已經有了恰到好處的微笑。
一路上遇見不少京官家眷,她們也儀态端莊,禮數周到地從容應對,舉手投足間都是多年養成的大家閨秀模樣,讓人挑不出一絲錯來。
就連邁出的步子和唇邊笑意的深淺都好似丈量過一般。
今日踏進陳府的人都對這場賞春宴的用意心知肚明,是以時而有旁人的視線有意無意地向洛清苒投來。
而洛清苒一直神色如常。
因着自己家裡和女學的教導,她和林瑤自懂事起便知道該如何在人前做好一名世家貴女。她們一直都是女學裡名列前茅的學生,也是外人口中所謂的“淑女典範”,即便此時心裡有萬千念頭,她們也不會在面上顯露分毫端倪。
見狀,走在她們中間的李青栀不由得在心底無聲歎了一口氣——她好似看見了洛清苒和林瑤的母親年輕時的樣子。隻是她們一個常年纏.綿病榻,一個早已病逝。
在同樣的規訓與培養下,一代又一代,每個姑娘都被養成了相同的模樣。
這是對的嗎?如果不是,錯的又是誰?
做母親的她們,是不是不該把這些女兒們帶來這樣的人世間?
可她們該做什麼?又能做什麼?
李青栀回答不了自己心底的疑問。
因為李青栀也曾有一個女兒,她拒絕成為同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樣子,遠去邊疆做了她想做的事。
可是後來,李青栀的女兒沒能再活着回到故土。
李青栀斂回心緒,輕輕拉起洛清苒和林瑤的手,帶着她們往人少的地方去。
她不想讓這兩個姑娘去應付那些讓人疲憊和厭倦的事。哪怕隻是在今日。
洛清苒和林瑤不動聲色地輕輕松了一口氣,跟着伯母逐漸遠離了在府中來來往往的人。
裴家的書房中。
裴知硯正一面翻看輿圖,一面聽暗衛禀報監視各處的情況。
對二皇子等人最近的動向做到心中有數後,裴知硯便吩咐暗衛可以退下了。
但躬身離開前,暗衛咬了咬牙,還是大着膽子禀報道:
“大人,卑職得知沈家公子沈露明親手做了一支發簪,還打磨了一對能合二為一的玉佩。”應是想送給洛家姑娘,或許還是想做定情之用。
今日陳家要為洛姑娘相看未來夫婿,而且眼看着沈家公子就要有所動作了,大人卻還穩如泰山。他這個旁觀者都忍不住替大人着急,才鬥膽多嘴,将本不必報給大人的瑣事說了出來。
但他再大膽,再擅于揣摩人心,也沒敢說最後那句話。
“自去領罰。”
裴知硯眼都沒擡,神色淡漠,語氣并無起伏道:“再做無用之事,便不必跟着我了。”
洛清苒到了婚嫁的年紀,相看未來夫婿也是情理之中。
隻是陳家在二皇子登高跌重後突然辦這場用意明顯的賞春宴,應會讓洛清苒難過迷茫許久。
但洛清苒性格堅韌,不會做任何人手中的提線木偶,即便是她深愛的家人也無法扭曲她的本心。
她聰慧過人,應能應對得很好。
裴知硯思忖道。
重活一世,他們不會再共同受制于蠱毒,那些潮熱的夜晚也已經成了名副其實的“前塵往事”。洛清苒既不願再與他有什麼來往,裴知硯便也不會幹涉她的任何事情。
若洛清苒挑得如意郎君,他到時自然會準備一份妥當的禮物,賀她新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