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氏顯然是氣急了,随後“啪”的一聲脆響,四周忽然陷入了寂靜。
林绾原本抱着看熱鬧的想法,迫不及待準備進屋去看好戲,一條腿已經跨過門檻,正好對上聞景的臉。
以及面上鮮紅的巴掌印。
氣氛頓時變得十分奇異,見趙氏和聞景都看向自己,她隻好硬着頭皮福身行禮。
“兒媳給婆母請安。”
趙氏一隻手還停留在半空中,她從未在林绾面前如此失态過,此時未免有些尴尬,清了清嗓子說:“坐下用早膳吧。”
桌上已經布好了菜,林绾的目光從二人臉上快速掃過,看見趙氏氣急敗壞卻無可發作的憋悶模樣,心中快意十足。
再看聞景,像是事不關己,若沒有那個巴掌印,她甚至懷疑方才的一切都是幻聽。
然而一想到他對溫泠做的事情,林绾心中就有一股無名火,越瞧越不順眼。
于是轉向趙氏。
“昨日母親說要往餘春堂增添女使婆子,兒媳今晨就去挑選,午後給婆母送來如何?”
餘春堂的人手本就足夠,昨日趙氏提出增添女使婆子,實則是為了給林绾添點堵,這些人将來都是要派去伺候溫泠的。
沒成想人被送走了。
趙氏心中郁火更甚,冷聲道:“不必送了,就這般冷冷清清的最好!動筷吧。”
林绾強壓着笑意,嘴角抽搐兩下,有些幸災樂禍的意味。
低頭舀了勺燕窩粥,餘光對上聞景的眼神,忽地手中一頓。
然後,默默翻了個白眼。
一頓飯下來,趙氏都沒再多說什麼,她不知道昨夜聞景和溫泠到底發生了什麼,派人出城去尋她,也尋不見蹤迹。
她雖憐惜外甥女,奈何聞景終究不是從她肚子裡出來的,方才她氣急之時的一巴掌已是越界,倘若不依不饒下去,傷的便是他們這并不牢固的母子情分。
質問的話到嗓音眼,轉了幾圈,又硬生生咽下去。
她狠狠咬了一口蟹粉包子,心中怒火無處發洩。
……
用過早膳,林绾朝窗外瞥了一眼,檐上的積雪又厚了幾分,下起了鵝毛大雪。
趙氏本想留聞景說兩句,又礙着林绾在場,對她說:“後宅事務多如牛毛,你先回去打理。”
這是送客的意思。
她本也不願多呆,福身行禮後便邁步出了屋子,撐傘擋過飄進廊下的雪花,正要走進白茫茫的雪中。
剛走出兩步,忽地有人拍了拍她的肩。
嗓音如山間松枝落下的簌簌的雪,又好似流淌而下的小溪,很是好聽。
“夫人怎的不等我?”
林绾回頭,看見他的肩上落了一層薄雪,下意識就擡手替他拂去。
手已經搭上他的肩,才匆匆想起,昨夜溫泠或許也是這般替他寬衣,現下卻是這般境遇,不免有些抵觸,手迅速縮回。
“瞧着婆母有話要同官人說,我在場多有不便,就先回去了。”
方才沒覺得,現在忽覺這話聽上去怪得很。
等他作甚?
從前每月初一十五,她和聞景照例都會去餘春堂一起用膳,随後各回各的院子,互不打擾。
他從來就沒提過要一道走,何來等他一說?
林绾越想心裡越悶,總覺得這幾日的聞景不大對勁,是以又在心中翻了個白眼。
聞景人高腿長,三兩步就走到她身側,順勢接過她手裡的油紙傘,二人并肩同行。
“說來說去也還是表妹的事情,不聽也罷。”
林绾餘光掃了一眼傾斜的傘面,再側頭看他的另一側肩臂,被雪洇濕的地方顔色較深。
落雪化成水後最是冰冷刺骨,也不知道他這孱弱的身子骨扛不扛得住。
于是伸出手指将傘柄往他的方向推了推,小聲提醒:“我雖不知此事緣由,可官人身體要緊,再因此事受了寒,那可就麻煩了。”
聞景聽後看了她一眼,淡淡地“嗯”了一聲。
“你若是想知道,我也可以說給你聽。”
床第之事,她怎好細問?
林绾下意識蹙了蹙眉,嗓音有些冷:“官人行事自有章法,妾就不多問了。”
自從莊子回來後,林绾的态度便十分冷淡,面上還是那副關心挂懷的模樣,卻少了幾分真心。
聞景停下步子,開口想要說些什麼,擡頭卻見靜安齋的匾額。
“商鋪事務繁雜,官人先去處理罷,晚些我讓人送羹湯來。”
不稍片刻,逢恩也撐着傘迎了出來,二人分隔。
林绾款款立于雪中,盈盈一福身,随後頭也不回地轉身離開。
過了好一會,聞景的目光依舊停留在她離開的拐角處,平靜的嗓音中藏着一絲肅殺,“人到哪了?”
逢恩知曉内情,自然明白他問的是誰。
“回主子,已經到了懷州。”
“派人盯緊了,留着她的性命,别讓旁人奪了,”他邁步跨上遊廊,“也不能出城一步。”
逢恩應下:“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