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府的路上,林绾沉默不語,桂秋見她這般郁郁寡歡,大緻也猜到方才她們聊了何事,主動掀開車簾,讓街上的喧嚣人聲湧進車内。
“大娘子您瞧,有吹糖人兒的,您最是喜歡這些新奇玩意兒,要不要下車去瞧瞧?”桂秋指着街邊一處糖畫攤子問道。
林绾聞言失笑,“那都是小時候的事情了,長大了誰還吃吹糖人?”
桂秋卻不然,“大娘子不論長到多少年歲,在奴婢心中還是小孩兒,心情郁悶了就得吃點甜食,這不是您自個兒說的?”
到底說不過她,林绾笑着搖頭作罷,馬車停在路邊的巷子口,她們主仆二人帶着三兩家丁下車。
糖人師傅沿街敲鑼打鼓地叫賣,瞧見林绾下車,連忙湊上前去,支起攤子,“貴人,吹糖人要不要?”
“來一個。”林绾指尖一撥,攤上花鳥獸蟲的銅盤轉動,最後停留在刻有花的圖樣旁。
“得嘞!”
師傅熬好一勺糖,放涼後一繞、一拉、一吹,手中便浮現出一朵栩栩如生的牡丹。
林绾已經許久沒見過吹糖人,即便路過也很少停留,頓時感到有些新奇,眉眼間籠罩的陰郁盡數消失殆盡,小口吃着糖牡丹。
“我就說吧,最近陵州城來了許多天南地北的商客,新奇玩意兒是越來越多了,大娘子也該多出來走動走動,心情也更舒暢。”桂秋在旁說道。
林绾笑了笑,餘光瞥見巷子口有個另類旁出的攤子,擡眼望去。
那是一個遊醫的攤子,面前排了長長的隊伍,有老有少,翹首以盼。
她不由得有些好奇,派人前去詢問後才知道,此人乃是走方郎中,一雙芒鞋竹筐走遍四方,問師尋道,看診賣藥。
遊醫因四處問道,醫術良莠不齊,其中不乏坑蒙拐騙的,百姓們的眼睛雪亮,甯可多花些銀子上醫館看病,也不會在他們身上浪費銀子。
像這樣火爆的遊醫攤子還真是少見。
轉念想到聞景那稀奇古怪的頑疾,林绾心中一動,或許此人還真有點本事,能把聞景的病治好呢?
*
車架回府時已近日暮。
這幾日聞景為了照顧林绾,都是在扶荷軒用膳,此時飯菜都已上齊,聞景放下手中書卷,擡頭看了一眼天色。
“大娘子今日去了何處?”
下人回道:“回主君,大娘子走前并未留話,隻帶了桂秋姐姐出去,奴婢們并不知大娘子去向。”
聞景淡淡應了一聲。
逢恩在旁候着,眼瞧着聞景臉色愈發冷,連忙吩咐道:“去把飯菜都熱一熱。”
聞景開口阻止:“不必。”
這就有些等不到人不吃飯的意思了。
逢恩默默擦了擦冷汗,往外頭張望,正巧看見抄手遊廊的盡頭出現一個款款倩影,頓時喜不自勝,“主君,大娘子回來了!”
聞景的面色稍緩,轉頭望去,林绾正瓷聲瓷氣地跟桂秋說笑:“冬日裡的糖人兒就是不會化呢,這牡丹吹得跟真的似的。”
桂秋笑睨她一眼,“大娘子吃了半日,還跟剛拿到手似的,一點兒沒變,您該好好檢讨自己才是。”
主仆倆的歡聲笑語傳到廳上,廳上沉悶的氣氛一掃而空,一衆下人都悄悄松了口氣。
唯獨聞景的面色愈發冷。
逢恩眼瞅着情況不對,暗地裡對林绾打了個眼色,隻可惜後者光顧着手裡的糖牡丹,并沒接收到他的小動作。
“咦?官人怎麼站在外面等着,我不是派人傳話不必等我用晚膳嗎?”
聞景站在廊上,斜吹來的飛雪落滿肩頭,目光沉沉地看着她。
看得林绾略有些發虛,歪了歪頭又問:“官人?”
聞景的目光落在她手上,“今日去哪了?”
林绾和桂秋心照不宣地交換了眼神,面色不改道:“去探望了一位閨中故友,自打我們各自成婚後就沒再見過了,昨夜突然夢見她,便想着今日登門探望。”
她補充道:“瞧她面色紅潤,夫妻之間舉案齊眉,便也放心了。”
聞景一向不大愛探聽她的事情,聽後也隻是應了一聲,便一起坐下來用膳。
桌上擺的大多是林绾平日裡愛吃的菜,她舀了勺蟹黃豆腐,随口叮囑道:“冬日裡的蟹最是寒涼,對胃不好,以後讓廚房别做這道菜了,官人今日也少用些罷。”
聞景擡眸看了她一眼,眼底泛起淡淡的笑意,“好。”
林绾吃了幾口菜,心思卻始終不在飯菜上。
片刻後,她眸光一動,放下筷子。
“官人。”
“今日我回府時,瞧見街邊有走方郎中擺了攤子,尋診問藥的人都快排到街尾了,想必是有點真本事,便想着讓他進府裡來給你把把脈,說不定有方子能将官人的病治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