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風筝。
這一熟悉的稱呼與記憶裡艾轶聞同晏醫生嘻笑調侃時順口提及的稱謂遙相呼應。
姜盛的神情不由自主地又嚴肅了幾分。
他直視着一身散漫的風鸢,認真道:“我實際上一直都忍不住去在意的,并非是嶽瑁的安危,而是那日那位戴着銀色面具、被您稱之為‘封緘’的那名男子與您提起過的,您曾經因為擅自幹預人間事而招緻了不小的孽債。”
“——請您恕我多嘴有此一問,敢問前輩,同樣是非親非故,隻是一日在路上偶遇,您又是為了什麼出手救的嶽瑁呢?”
他把問題近乎原封不動地還給了風鸢。
風鸢不由得啞然失笑:“你又怎麼知道我那天是在救她?”
指不定,我其實是在利用她,甚至是害她呢?
“因為您是沈鸢的朋友。”姜盛擲地有聲地答道。
所以我相信你,正如我相信沈鸢一樣。
我相信沈鸢的品格,亦相信她交朋友的眼光。
風鸢輕笑了一聲,在這個問題上沒有再多說什麼,而是無所謂地聳了聳肩,神色淡淡地回答了姜盛問她的上一個問題:“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咯。”
她救嶽瑁,真的隻是“路過順手”。
畢竟——她看封緘那厮不爽很久了。
他自己跑來的群英街作妖,自然就怪不得她這個群英街“原住民”看見後對他不客氣了。
“那您當初出手救下沈鸢,也是因為‘路見不平,拔刀相助’麼?”
風鸢聽到姜盛這麼問,再一次幽幽地笑了開來,不緊不慢道:“我以為你會再過一陣子才會開口問我這個問題。”
“抱歉,或許是我太心急了。”姜盛肅然望着風鸢,語氣十分誠懇地抱歉道,“但是風姐,我是真的很需要從你這裡得到一個明确的答案。”
“所以呢?”風鸢反問他道,話語裡似是帶上了幾分漫不經心的譏嘲,“我如果說‘是’,你當如何?我如果說‘不是’,你又當如何?”
“不如何。”姜盛絲毫不受影響地冷靜道。
“我隻是想與前輩您确認,沈鸢她是真的死了嗎?”
風鸢微笑着,沒有說話。
然而姜盛分明地看見,她眼底的顔色漸漸冷凝,就像是湖面急劇降溫凍結住了的寒冰。
一切都在眼下的一刹那發生得悄無聲息。
眨眼間,湖面清冷平靜,讓人看不透底下究竟是寒冰萬丈,抑或是清水涓涓。
姜盛見她沒有任何明确的表示,便嘗試着更進一步道:“我聽說,貴生醫院的前身乃是貴生客棧,雖然在近代明面上改革變成了貴生醫院的經營形式,但在私底下仍然保留了部分貴生客棧的運營模式,暗中依舊流通有貴生客棧的‘貴’、‘生’、‘客’三種令牌。”
“顧客隻有出具了相應的令牌,才能夠具備入住貴生客棧并享受相應服務的資質。”
“——您當初為了讓貴生醫院收治沈鸢并且幫忙瞞人耳目,請問是使用了一張‘貴’字令牌,還是一張‘生’字令牌?”
沈鸢軀殼所在的貴生醫院主樓九樓是VIP病房樓層,對内又名為“晝夜生”,由此來看,對應的是“貴”字令牌或是“生”字令牌都有可能。
當然,有可能還有其他的關聯方法,并非所有的令牌和病房都可以完全一一對應。
風鸢聽了,先是下意識地微微一怔,而後立即理智而又冷靜地據此做出了推斷:“你在貴生醫院見過晏玲珑了。”
這是一句看似風馬牛不相及的回話。
并且風鸢的語氣根本不是在同姜盛确認,而是一種無需姜盛回答的确信。
晏玲珑。
顯而易見,這即是晏醫生的名字。
“是。”
雖然不明白這兩者之間到底存在着什麼聯系,但是姜盛還是誠實地回應了風鸢的話。
風鸢不由得蹙起眉頭,默默地閉了閉眼睛。
晏玲珑的身份即便是放在貴生醫院裡也是大不尋常。
隻是她不是貴生醫院編制裡的醫生,隻有在少數有事的情況下才會在貴生醫院裡出現。
如今她恰在此時來到了貴生醫院,又見了姜盛,無疑是應了天意。
原熹和艾轶聞或許對此知情,卻還是沒有及時知會她,更是在無形中印證了這一事實。
她早該預料到的,這就是命數。
她注定不能夠永遠将沈鸢安置于她保護的羽翼之下。
無論是她,還是沈鸢,都逃不開那些命中注定的苦痛與劫數。
而眼前的姜盛,俨然是上蒼特意安排來引導她們不得不直面這一切的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