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風鸢她對此結果并不願意。
風鸢徑自轉過身去,踱步走到了窗邊,目光遠眺窗外:“姜盛,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有一天小風筝她醒了,然後呢?”
溫暖斑駁的餘晖從她美麗的臉龐與姣好的身形間經過,灑落在0918号房的地面,沒有分秒與絲毫的溫存停留。
風鸢沒有以仿人實體的形式站在這裡。
在貴生醫院,她無需可以掩藏她厲鬼的身份。
“她仍舊力量單薄,仍舊不足以對抗張靳和他背後的張家。更不用說,如今的張靳羽翼豐滿,張家相較于當年更是更上一層樓。當年的沈鸢為了對抗他們将自己折騰得遍體鱗傷,現在你難道要我再眼睜睜地看着這樣的悲劇再在我眼前上演一遍嗎?”
風鸢的神情和語氣都極緻冰冷。
陽光明媚,她是這其中感知不到溫熱的唯一寒霜。
“姜盛,我隻有一張貴字令牌。”
“更何況,若是再來一次,結局隻會比當年的更加慘烈。”
“可若是她遺忘了這一切,以一個厲鬼的身份留在人間,做她最本真的自己,她便永遠都不需要去面對這些。”風鸢含着笑希冀,卻難掩蓋去其中濃重的悲傷與苦澀,“隻要她還是‘鬼’一日,我就可以盡我全力地護着她。”
她緩緩回首望向姜盛,也望向了位于他身後的沈鸢以及她不得不面對的現實:“她若是回去繼續做人,非人類在人類界受到的限制太多,姜盛,我護不了她周全。”
姜盛轉過身面向風鸢,讓更多的陽光略過他,洋洋灑灑地落到了沈鸢的床上。
“風姐,我明白您對沈鸢的愛護。”姜盛緩緩道,“但是您有想過,這是沈鸢她想要的嗎?”
“我們都知道,因果輪回,有始有終。張靳和他背後的張家遲早一天會得到他們的報應,但那有可能是在生前,也有可能是在身後——但那會是沈鸢想要的結果嗎?”
“更何況,這世間還有沈鸢的母親。”
“她們母女二人相依為命多年,若是有朝一日沈鸢得知了真相,她會怎麼想?”
“獨留母親一人在這世間苦苦地等候,直到死亡降臨也未能讓母親如願等到她再度醒來,若是就此錯過了這一世母女情份,日後知情了的沈鸢她必定會很痛苦。”
“還有花容和嶽瑁,以及在她們背後可能存在着的更多的受害者。”
“沈鸢若是知道造成她們悲劇的起源裡有她,并且她曾經可能得到了些什麼有利的訊息,或許她本能夠幫上她們的忙的。若是她因為不知情而沒能夠及時地幫上忙,日後知情了的她又會怎麼想?”
她不會怪罪一心想要保護她的風鸢,但她必定會陷入自責的漩渦。
姜盛了解沈鸢,所以他知道。
更早認識沈鸢的風鸢當然也知道。
“風姐,我并非是存心與您作對,也不是說認為自己的觀點一定是正确的。我隻是站在我個人的角度懇請您,倘若這一切注定是沈鸢的劫數,請您不要再瞞着她了。”
姜盛凝望着風鸢,眼神極盡誠摯。
“您也說了,沈鸢她很聰明——我們讓她自己來選,好嗎?”
話雖這麼說,但風鸢和姜盛都足夠了解沈鸢,他們心裡其實都很清楚,如果沈鸢知曉了這一切,她會做出怎樣的抉擇。
事到如今,姜盛隻是在向風鸢表明自己的态度,然後需要風鸢也向他表個态而已。
大家都是同處于沈鸢陣營裡的朋友,自然應當是一緻對外的,有什麼事情就都攤開來說,沒有必要在自己一方的陣營裡鬧得不愉快。
風鸢一時間沒有答話,而是側眸望向了一旁的原熹:“你是不是也是這個意思?”
在一旁安靜聆聽了許久的原熹大方地點了點頭,承認:“是。”
“風鸢,天意難違。”原熹輕歎了一口氣,也不知道是第幾次地熟練勸說風鸢道,“自從知曉晏姐出現在我們醫院的那一刻起,你就應該清楚,該來的終究要來,注定是躲不過去的。”
晏玲珑,即是上界不滿風鸢插手幹預沈鸢在人間的命數所派出的“推手”。
如若風鸢到時仍然執迷不悟,奉命而來的晏玲珑必然會出手。
那會是怎樣的代價,原熹實在是不願去想。
“你其實一直都很明白。小風筝有她自己的路要走,你代替不了她做任何的事情,包括這一個決定。你于此所能夠做到的,不過是拖延時間罷了。”
“你保護不了小風筝一輩子,她也不需要你來保護她一輩子。”
“風鸢,就到此為止吧。”
“你說得對。”風鸢長歎了一聲,苦笑道,“我其實一直都很清楚,隻是不到最後不得不放手的那一天,便硬着頭皮不讓自己去想這些而已。”
“你勸過我不止一次了,隻可恨我都不識好歹地沒有聽進去,反而還得寸進尺地要求你在小風筝面前扮演‘壞人’來幫我。”
“原熹,謝謝。”
謝謝你及時提醒我,又容許我任性。
謝謝你幫我,還将被我分隔遺落在這裡的沈鸢和沈秀英都照顧得這麼好。
原熹朝風鸢搖了搖頭:“我隻是做了我應該做的事情而已。”
“風鸢,我明白的,你也有你的道理。”她的目光溫和,眼眸在陽光下映現出熹光點點,“隻是命數既定,你我皆無能為力。”
“這一段路途,終究得要小風筝她自己邁步出去才能走完。”
“既然如此,你我就更應該相信她可以才是。”
“風鸢——她可是沈鸢。”原熹笑意盈盈地把方才風鸢回答姜盛的這一句話原封不動地還給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