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珊每次上課都坐第一排，餘禮也看過她的成績單，平時作業都是高分，按理說不會有這樣什麼都寫不上來情況。

餘禮沒吭聲，和同監考的張老師一起在考場巡視。

可她萬萬沒想到，就在考試時間已經過去一半時，林子珊又像靈光開竅一般，突然老老實實趴到卷子上奮筆疾書起來。

她整個人都快貼到桌子上，頭低幾秒，狂寫一通，再隔幾秒，再狂寫……不過，心虛還是出賣了她，林子珊小心翼翼擡起頭瞄了餘禮和旁邊張老師一眼，和餘禮的視線對上，又迅速收回目光。

這點小把式餘禮可太清楚了——林子珊在作弊。

餘禮很生氣。

每年帶新生，她首先交代的就是一定要誠信考試，沒想到敢犯這個錯誤的竟然是排名在前的林子珊。

難道她成績是靠次次作弊得來的？餘禮不禁懷疑。

正準備上前制止，按規定取消她的考試資格，可就在邁出腳步的一瞬間，餘禮卻頓住了。

S大治學嚴謹，學生素質優良，這還是她教學以來第一次碰見這種情況，如果她真去揪林子珊的話，院裡一定會給她記處分留檔案，她一個剛上大二，未來還有很長路要走的女孩子，會不會……

餘禮一時陷入糾結，她無法抉擇到底是按規矩辦事還是盡可能照顧一個學生的尊嚴。

唉，還是私下處理比較好，餘禮準備等這場結束就去教務處給林子珊銷考。

餘禮這邊還在想，一個身影倏地從她身旁擦過，沒想到張老師當機立斷，徑直朝林子珊走了過去。

她直接拽起來她的手，高聲道：“你幹什麼！”

周圍的目光頓時全部聚集過來。

林子珊臉漲得通紅，似乎有些想哭。

張老師毫不手軟，從她坐位抽屜裡面扯出來幾張小紙條，上面密密麻麻全是參考書的重點摘抄。

拿到證據，張老師當即厲聲道：“這位同學，請你出去。”

林子珊似乎還想掙紮一下，她攥着卷子，支支吾吾：“不、不是……”旋即可憐兮兮地看向餘禮。

餘禮雖然不認同張老師有些過激的做法，但規矩在那兒放着，林子珊作弊在先，這是誠信問題，求誰也沒辦法。

“時間快到了，大家趕緊寫，寫完的可以提前交卷。”為了維護林子珊僅剩的尊嚴，餘禮沖着其他的學生說，試圖轉移他們的注意力。這是她現在唯一能幫她做的了。

說完，那些看熱鬧的學生才繼續把頭低了下去。

餘禮輕輕歎了口氣，走到她們跟前。

“張老師，這件事我來處理……林子珊，你先交卷吧。”

林子珊聞言頓時哭得更兇了，不停嗚咽着。

餘禮最怕看到眼淚，别人一哭，她心就軟了，林子珊梨花帶雨的樣子讓她的心跟着揪得慌，于是她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背，讓林子珊站起來，又随她一起走到考場外。

林子珊一直低着頭，不敢與她對視。

“為什麼要這樣做？”餘禮問。

她不吱聲。

“你這是在害自己知道麼，我沒想到……”

“我是因為！……因為…不想讓你失望。”林子珊突然打斷。

似是沒有料到她會這樣回答，餘禮皺了皺眉，“不讓我失望，所以想拿高分？”

她點了點頭。

餘禮心中一萬個不理解。對她而言，她隻是學生們的一個普通講師，雖然因為年輕，可能和他們比較有共同話題，可她除了在課堂上，其餘時間從不和學生有過多交流。比起負責他們日常學習生活的輔導員，還有系裡那些教授們，她自認為算比較邊緣的了，沒想到林子珊竟會對她這樣看重。

餘禮雖感覺怪異，但還是及時承擔起教書育人的角色：“那你知不知道這樣做才是真正讓我失望。”

林子珊咬着嘴，不再吭聲。

……

直到考試結束，學生全部出考場，餘禮一直跟林子珊待在樓梯後的拐角處，一方面因為她是監考老師工作結束前不能擅離考場，另一方面，她怕其他學生對她指指點點，所以帶她來了這個避人耳目的地方。

後面餘禮又安慰安慰了她，講了一些道理，也不知道她到底聽進去了沒有。不過臨走時林子珊望向她的眼神十分複雜，餘禮沒有多想。

這孩子之後在班裡可能不會很好過，張老師做事也實在是有些不妥。她心道。

返回考場的時候，張老師專門把餘禮叫到一邊，低聲問：“小餘，你的學生，你打算怎麼處理？”

言外之意就是問餘禮到底準備處分她還是包庇她。

張老師為人嚴謹，對自己和對别人都十分嚴格，之前也聽說過，确實有老師出于私心瞞着自己學生作弊的事，看來這是懷疑到她頭上來了。餘禮心想。

不過，懷疑合情合理，畢竟這是她們德語系的學生，更何況她還阻止了她直接處理。但若真讓張老師管了，她肯定要把學生的尊嚴按在地上摩擦。

餘禮說：“你放心張老師，我等下交卷的時候直接去趟教務處，把她的考試資格給銷了，這門算沒她的成績，院裡我也會交代，看院長他們怎麼說。”

張老師有些不滿，提醒她道：“咱們學校向來嚴打考試作弊，一經發現直接記過，嚴重者退學，這可是有明文規定的。”

“嗯，我知道。”

“犯錯就是犯錯，今天給了她一次機會，下次犯錯的人就會更多！”

餘禮連忙點頭。

這位張老師古闆得令她頭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