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等衙門消息不到,恍然間,夜幕再度籠罩下來。
客舍内,昭歌給小六講了一下午自己在路上的見聞,從她下山到馬家村裡受村民相邀擒獲第一隻犬精,到在朱家鎮抓捕一隻王八怪,再一路南下,兜兜轉轉來到平川,事無巨細,全告知了好奇心旺盛的小六,到天黑,方回房間打算早些休息。
鋪好床鋪,聽樓下小六道:“二位回來了。”
想是午間出去那兩個男人。
昭歌停下手中的活,過會兒聽那兩人上樓,腳步聲進了她隔壁的房間。
“哎,讓那小二送些酒菜上來吧,這半日可餓壞我了。”一個蒼老的聲音道。
這客館房間之間隻隔着塊不怎麼厚的木闆,那邊的談話傳過來十分輕易。
昭歌聽得這句,正要繼續鋪床,對面一個年輕男聲突然放聲回應:“酒菜?你還有臉問我要,這都多久了,你有查到那妖孽半點蹤迹嗎!”
妖孽二字不偏不倚落入昭歌耳中,她手一僵,舒緩的神經迅速繃緊。
聽聲線,發怒的應當是那個年輕男子,記起午時在店中那匆匆一面,當時這男子看她時都仰着下巴颏,瞧着也不是個好相處的,掌櫃說他們是來找人的,其實,他們是來抓妖的?
昭歌悄然貼上木闆。
“别動氣啊,那妖現今成了氣候,天王老子來也難輕易發現蹤迹,須得慢慢來,急不得。”那老人的态度聽起來也不怎麼好。
“嘭——”依稀有什麼東西砸到地上,暴喝聲随之傳來:“當初收我銀子時你是如何答應我的,這會兒倒推脫起來,慢慢來?這都三個月了,費了這麼久的時間有什麼進展?如此一無所獲我要你何用?!”
那老人遭到質問也絲毫不惱,平穩回應:“你這意思,是接下來的路都無需老夫相助了?”
靜滞須臾,除去陣忽急忽緩的鼻息外不見回話。
老者低低一哼:“這便對了,戚明奕,你莫要忘了,這段時日老夫随你從樂安一路尋遍西南地界,花着你的銀錢,可至少也是兢兢業業替你辦事,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再者,當初你找到我時,我言及此事難辦,你不也口口聲聲應下了嗎,此次來平川,老夫也并未向你保證過這裡鬧的妖定是你找的那個,這找錯也是運氣不佳,你來埋怨老夫,未免過分了吧。”
戚明奕激烈道:“我過分?是誰臨行前将自己吹得神通廣大,現在卻連那妖孽半根毫毛都尋不見,我看你分明就是個僞道人!”
眼瞧這場面劍拔弩張,有打起來的勢頭,那老者忽然慢悠悠道出句:“你如此火大,可别忘了這孽是誰造下的。”
聲色輕蔑。
“你……”戚明奕如被冷水澆頭,頓時語塞。
“你那堂兄若非自己找死,如何會殒命?”
“這不是我哥的錯!”
老人不屑道:“你以為你瞞住所有人,老夫便真猜不着你們先前偷偷摸摸幹的勾當了,莫要拿别人當傻子,那妖絕非生性殘忍之輩,為何無緣無故殺你哥?”至此語态越發陰沉,“趕盡殺絕這種事,人能做,妖就不能了?哼,你倒是告訴我,這是何道理。”
戚明奕顯然被氣到了:“很好,你這樣的态度,我看也很難再真心幫我,既如此,不如今日在這裡散夥吧,不用你,我照樣可以憑手裡的東西找到她!”
昭歌正聽得入神,房門忽響了兩聲:“咚咚——”
她扭頭問:“誰?”
“是我,昭歌姐。”
這動靜一出,隔壁霎時沒聲了。
昭歌意識到如若自己可以聽清對方說話,那對方必然也可以聽到她,方才那聲回應她是挨在木闆邊說的,不會被他們發覺吧?
二人到平川是來找一個妖邪的,那妖殺了戚明奕的哥哥?什麼叫偷偷摸摸的勾當,那老者說的趕盡殺絕又是何意?
昭歌凝視會兒隔闆,走向門邊撥下門栓。
小六替她送熱水進來,興沖沖道:“昭歌姐,想必明日李捕頭那便會有消息,你這次若能除掉那蛇妖,可真是幫了我們大忙。”
昭歌莞爾道:“都是應當的。”
小六好奇打量下屋裡,注意到她挂在床頭的鈴铛,上前環顧起來:“姐姐,這是你抓妖的法器嗎?瞧着很是不錯。”
“嗯。”昭歌瞟下隔壁,沒有多說。
她興緻不大,小六以為她累了,很快乖覺地出去了。
昭歌在安靜的室内反複聽了幾次,那二人的談話聲再沒響起,不知是否是察覺她偷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