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霍天,他不至如此,隻能是為陸昭歌了,樊淵心裡猜到個大概,行過來說:“是,是我教子無方……還望長老,恕罪。”
他何曾這麼低聲下氣過,這是最後一次,淩虛,今日之辱,他日必十倍奉還!
淩虛瞥一眼他,越過去,沖樊見山道:“樊公子,以後你最好離昭歌遠點,也别妄圖靠近她身邊的人。”
樊見山眼底深處猶有挑釁,否則呢?
淩虛道:“七日前,夜半三更,有群殺手摸到我處,直奔雪公子的房間刺殺,被我攔下了,運氣不錯,我還抓住了一個,問出不少事來,可惜那個死士毒發身亡了,但若再有下次,我也可以去衙門,好好與他們說道說道,畢竟,凡事無風不起浪,哪來那麼多平白無故的攀誣,樊掌門覺得呢?”
樊淵扭曲着臉,半天沒作聲。
淩虛扔下一個威懾的眼神,大力摔門走了。
樊淵掀翻屋裡三四張桌子,邁步到樊見山面前高揚起手。
樊見山沒躲:“父親可以換一邊臉打,這樣,我正好不用出去見人了。”
樊淵擡手戳向他頭:“那些人是你偷偷派去的?”
“是啊,我早就說過,父親手下的人,廢物居多。”樊見山道。
樊淵捂住喉嚨,簡直要被活活氣死:“你鬼迷心竅了?敢當着淩虛的面去刺殺?”
樊見山眸色冰冷,無動于衷,這一仗算他輸了,以後他會更加小心的:“試探罷了,見沒得手,我不也迅速剿滅了所有證據。”
“你再為了個女人任意妄為,樊家遲早毀在你手上!”樊淵嘶吼道。
樊見山對他已無畏懼,道:“他若能拿咱們怎麼樣,早來了,還會等到現在嗎?隻要決賽比拼時,牧三途勝過霍天,咱們便可揚眉吐氣,還怕區區一個他嗎。”
***
三日後,下半場賽事轉眼過半,留下的人數從五十減少到二十。
精銳漸多,賽程漸長,人數一少,對上熟人的機率更大了,這天,霍天在廊下撞見牧三途,意識到終場二人會有對決,牧三途不放過任何打壓他的機會:
“霍公子居然撐到了現在,真叫人刮目相看,你這銀絲,倒也能四兩撥千斤,算個好武器,隻不知,若終場前你對上了陸昭歌,淩虛會讓你赢,還是讓她赢?”
霍天道:“我們一早約定,若在終場前彼此成了對手,隻管盡力而為,敗了,回去等下次盛會重來便好,不過牧公子恐怕沒有這樣的待遇,你若失去入昭天樓的資格,樊淵往後還會信任重用你嗎?”
牧三途笑道:“所以啊,我必須得赢,掌門決意,讓我用天樞。”
霍天斜他一眼,他洋洋自得,拍打他肩道:“你的銀絲再強,與此神劍相比,終究螳臂擋車,淩虛怎麼就沒給你把劍呢,這種銀絲樊家也有一截,可沒弟子願意要,都嫌無用呢。”
霍天反按住他手,緩慢扒下來丢開:“是否有用,得看在誰手上。”
指尖一截銀絲無聲無息鑽入牧三途耳中,他心裡浮起一個笑。
牧三途渾然未覺,道:“但願霍公子心口如一,别裝得滿不在乎,背地裡又氣得跑去與淩虛長老大吵,實在丢人。”
霍天望他遠去,聽着他嘲弄的笑聲,喃喃自語道:“當然得心口如一,我心口如一地,希望你去死。”
***
隔天,第五場選拔賽上,昭歌很不幸抽中了霍天。
站上擂台,執劍相向時,全場的叫喊都停息了。
昭歌閉了閉眼,絞盡腦汁想着對策。
何紅绡還未上場,她作為二十人中唯二的女将,還不能停在這裡,霍天亦心急如焚,他不想自己輸,也不想她輸,所以,唯一的解決辦法是,三場比賽,全部保持平手,按規矩,他們都可以換人再比。
對望一眼,憑着相伴多年的默契,他明白昭歌與他做了相同的決定。
斬妖劍破空刺出,霍天祭出銀絲對陣,一柔一剛的對決牽動了所有人的心。
看台上,見下面的比拼以迅雷之勢展開,樊淵掃眼遠處的淩虛,兩個同門徒弟對打,淩虛卻異常安定,端坐于席位中央,巋然不動觀着,偶爾笑着應付旁人的贊歎。
好一副與世無争,歲月靜好。
樊淵想起他與霍天的事,還真有點自愧不如,論在人前的演技,誰能及淩虛呢。
經過多日比拼,場上的捉妖師摸清了霍天的實力,再也不敢小觑他,然而在昭歌與他之間,他們一邊倒地站昭歌:
“怎麼打了這麼久還沒分開,陸姑娘這局能勝吧?”有人憂心道。
臨江秋家弟子道:“淩虛長老擺明要讓她來繼承聽雨齋一脈,她若輸給霍天,豈非名不副實?”
“就是,霍天的銀絲再繞指柔,哪能與鼎鼎大名的斬妖劍作比?輸給他,那陸家成什麼了。”
“香隻剩一半了,不會真要輸了吧?”
“怎麼可能!她會赢的!”
他們情緒高漲,吵吵嚷嚷,樊淵卻覺這些人似乎忘記他們是師兄妹了,情誼深厚,這又不是終場決賽,誰輸誰赢還真說不準。
若牧三途在決賽碰到霍天,用天樞劍,應該能赢吧。
萬一赢不了的話……
淩虛登門一趟,樊淵除了感覺丢人,心裡也懸吊吊的,因淩虛單對他們放了通狠話,别的什麼都沒做,雷聲大雨點小,換常人,樊淵會覺此人色厲内荏不足挂齒,可對淩虛,他卻不敢這麼想,隻怕是那雨還沒真正下下來,他須得收斂行事,等牧三途順利進入昭天樓後,再言其他。
“掌門。”王九陽來到身邊,恭謹喚了一聲。
對他,樊淵尚未打算撕破臉,還得施以關切:“你來了,傷可好些了?”
王九陽躬身道:“好多了,牽心盛會,我便過來看看,三途他怎麼樣了?”
“進決賽,問題不大。”
王九陽看清場中的人,道:“是她?”
聲音透着嫌棄,樊淵瞟下他拉長的臉,道:“是她,她和霍天。”
王九陽安靜俯視會兒,漫長的兩炷香後,第一場結束,平局。
衆人嘩然:“平手!斬妖劍竟敵不過銀絲!”
樊淵問:“你怎麼看?”
王九陽道:“二人都未使出全力,此戰不看也罷。”
樊淵默然,王九陽暗中觀察着他,他這次來,自不是單純觀戰的,樊淵對他的懷疑沒那麼容易解除,他得找個适合的時機再提,想辦法重獲他的信任。
連比三場後,令人咋舌的是,他們始終是平手。
唏噓感歎聲裡,昭歌與霍天退場暫休,下一對比試的,是越家弟子越朔與何紅绡。
雙強對決,令人矚目。
樊淵不大關心戰況,縱她何紅绡實力出衆,一路難逢敵手,他也沒将這個女流之輩放在眼裡。
女人能成什麼事?瞎攪合罷了,念起陸昭歌,他又憤恨起來。
王九陽卻覺情況微妙,連接了越朔三招,何紅绡毫發無損,他問:“掌門可知這女子底細?”
樊淵自然調查過:“山裡出來的,一個無名老道之徒。”
王九陽吃驚:“僅此而已?”
眨眼間,越朔先摔下台,第一局告終。
樊淵額角青筋猙獰,道:“僅此而已。”
盛世中,山野内難免卧虎藏龍,越是籍籍無名,越不簡單,王九陽瞧何紅绡下場扶起越朔,道:“公子他們,會遇上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