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準說完,看向天空。大雨過後,月明星稀。一旁的懷真和無桀說了句什麼,他便又消失不見。
再低頭時,懷真低垂着眼:“先回陳府吧”
甯靜的夜此刻漫長煎熬,陳良站在陳府氣派的大門前,他卻深感無家可歸。
“是我害死了阿姐,害得爹娘抑郁而終。如今還殺了娘子,毀了兒子”
他蹲下身來,坐在門檻上,低聲啜語。此刻狼狽失神的模樣,與三天前在此地初見時截然不同。
“是我的錯,明明我窮怕了,起了私欲。還
裝作是喬婷脅迫我做這一切,來推脫罪責。”他摸着這門,此刻那麼陌生:“日漸忘了自己連阿姐的墓都不敢立,心安理得的過了這麼多年。”
他此刻無比想回到十年前的生活,爹娘純善,阿姐溫柔,喬婷雖然跋扈也以他為主,兒子也健康平安。
郝準上前:“不進去麼?你兒子應該還在等你”他們走時,那個少年還被突如其來的痛苦裹挾,此刻不要再出什麼出錯才好。
他将臉埋在手臂裡任由眼淚浸濕衣袍,久久不語。
“老爺?”來人正是府上看門小厮,也許是今夜出的事情實在讓人聞風喪膽。此刻看這個坐在地上痛哭的男人,也多了些同情。
竟然一股腦的說了許多平時不敢說的話:“老爺您回來了?這日子本就不太平,也不好現在出門置辦喪事。夫人的遺體就擺在正廳了,少爺他,他說今夜守完靈就去自首”
陳良猛地擡頭:“什麼自首”
小厮此刻也是沒有反應過來:“老爺我知道您難過,但是少爺弑母您不是知道了麼,這如何能姑息啊?”
郝準也沒想到,這個實心眼的竟能撒這個謊。
陳良也踉跄着起身,跌跌撞撞的沖到正廳,看見門前棚子裡的那口棺材正擺在這裡,而秋生跪在地上,丫鬟小厮也隻敢圍在外邊。
聽到動靜,他回過頭來,木着一張臉,口吻平靜的說着駭人的話:“爹你回來幹什麼,不怕我把你也殺了。”
陳良又驚又怒,沖上前去一把狠勁将他推倒:“你這個孽障,胡說什麼!這事從頭到尾和你有什麼關系!”
他轉過身對着門外探聽的下人們,指天大罵道:“是我殺的你娘,她素來騎我頭上,今夜我忍無可忍了!”
他又轉過身,專注的盯着秋生,喘息着将胸口起伏慢慢壓下去:“你個沒出息的,不好好考功名,這時候替你老子擔罪倒殷勤的很!我不需要你獻這個孝順勁!”
說完這話他哽咽起來,還是沒忍住,将手伸出,重重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顫抖着輕聲開口:“秋生,好孩子,都是爹的錯”
說完他便咬牙,一臉決絕的沖向那口棺木,一聲悶響,血迅速流了出來,順着額角已是滿面鮮紅。
“阿爹!”一切來的太過突然,誰都沒反應過來。秋生爬了過去,抱着剛剛斷氣的父親泣不成聲。
慢慢的沒了丫鬟小厮的叫喊,死寂的空氣裡隻有凄苦哭聲。
郝準也忍不住:“不論其他事情,你爹娘都很疼愛你,是真的”說完這話,他也紅了眼圈。
懷真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他一愣,低下頭胡亂的抹着眼。
良久,秋生的哭聲停了下來,“二位少俠,既然獨自回來,明日一定有要事,先離開這裡吧”他不再開口,繼續不哭不鬧的跪着。
一旁的郝準和懷真也不知再該說什麼,一夜之間要接受父母莫名雙亡,是無法言喻的錐心之痛。
他們也确實要養精蓄銳等待明日,不讓另一個“秋生”的家庭支離破碎。
天色擦亮,又是新的一天。郝準他們早就的來到秋水河邊,符青隻會在此處結束這一切。果真,他們到這時,整個秋水河以紅玉為中心,設下偌大屏障,将人隔絕在外。
屏障内高懸吊挂着四人,手腕處繩結勒緊的血直向下淌,而她們此刻卻希望這繩勒的更緊些,若一松身下的水缸就要将她們吞噬。
歇斯底裡的叫了太久,嗓子裡已都是鐵鏽味。但見來人時,她們又重燃希望,放聲大吼,可聲音如數被屏障淹沒,未漏一絲響動。
“這你能破解麼?”郝準看見這一幕别出心裁的啞劇,即使早有所料,心裡還是一震。沒有見到阿鯉他們二人,他的心裡更有些不安。
懷真盯着那紅玉:“能破解,隻是”
“隻是什麼?”
“隻是他要找到陣眼”話音剛落,人已進入屏障之中。符青來的及時,将二人對話就此打斷。
“其實無需二位費心,這陣眼我指給你看”他嘴角挂着真心實意的笑容,二人的心卻都沉了沉。
說罷他手一揮,凝聚妖力,秋水河面翻起層層浪,慢慢竟自河底湧上七個骷髅頭,依次被那紅玉吸引過去,快速旋轉在河面成為一個黑色旋渦。
裡面的四人已吓得魂飛魄散,面如金紙,不敢出聲。
可那妖偏偏要轉過身來看看她們精彩的表現:“這不是你們朝思夜想的至親麼?怎麼虧心事做多了,看見親人的頭都能吓成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