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點是邱府一大早便送上來的，聞雁吃完後才去找的顧乘，顧乘吃東西很快，不多時，便被聞雁拉去了街上。

聞雁婉拒了邱府下人的跟随，而是打算和師姐二人自己探索楊柳鎮。

“師妹想好去哪了嗎？”顧乘問她。

聞雁雙手背在身後，走路時步伐輕盈，幕籬輕紗底下的墨發一晃一晃：“我想去趟書院，看看能不能找到那個裴秀才。既然已從邱何度口中得知他對容芫的看法，裴秀才是另一位與她有情愛糾葛之人，也是值得一問的。”

“不過不着急，”聞雁扭頭又對顧乘說道，“書院坐落在河邊，鎮中商街亦與河水相鄰。今日天氣放晴，想來街上頗為熱鬧，我們慢慢逛過去就是。”

她一雙盈盈笑眼藏在白紗後頭，顧乘看不真切，心中不由生起想要揭開輕紗的念頭，但聞雁很快就轉回身去了。

連着下了兩日的雨後，難得雲銷雨霁，商街果然很是熱鬧。夏初天亮得很早，聞雁與顧乘離開邱府時，辰時方過一刻，已然天光大亮，日光曬得往來行人臉頰泛紅，聞雁那頂幕籬不僅能遮住面容，還順帶遮了陽。

幕籬懸下的白紗不是凡物，從外頭看不清聞雁面孔，聞雁自己視物卻沒多大影響。除了正經商鋪外，路邊也多出許多小攤小販，貨物自小車上攤開，正對行人一目了然，聞雁目光盡被這些琳琅小物吸引去了。

顧乘的目光，卻大多時候都落在聞雁身上。

街上人太多，晴天與雨天是截然不同的光景，有擺攤子出來售賣的，有匆匆忙忙去上工的，也有得了閑暇，趁着日頭不大出來逛街的。行人好似流水，自她與師妹身側流淌而過。每一張面孔都是陌生的面孔，久居仙山太久的顧乘，驟然落入這闊别已久的煙火人間，忽地發現自己有些無所适從。

她想要靠近聞雁一些，但那頂幕籬成了阻隔，過長的白紗也遮住了聞雁垂在身側的手。

聞雁習慣了别人的目光，但她并不是遲鈍的人。

“……顧師姐？”察覺顧乘的目光久久落在自己身上後，聞雁朝着她的方向，有些疑惑地歪了歪頭。

“沒事。”顧乘抿了抿唇。

直言自己不适應熱鬧的凡人界，未免太難為情。

但聞雁此人，最不缺的就是幾分玲珑心思。

自己想明白了緣由的聞雁擡手摘下幕籬，沒有預料到這一舉動的顧乘驚訝地看着師妹那副過分明麗張揚的面容出現在天光之下，取下的幕籬輕置身前，懸下的白紗快要垂到地上。聞雁今日恰好在天水碧的裙裳外罩了一件白色紗衣，幕籬的白紗融入其中，仿佛本就有的裝飾一樣。

顧乘感到兩側人流似乎停滞了一瞬。

在她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聞雁已經牽住她的手，湊近了她低聲道：“有些引人注目，勞煩師姐多擔待了。”

顧乘的心卻是在此時才定了下來，好似在水波間無力浮沉的人終于找到一塊礁石。

放在修真界也是罕見美人的聞雁，毫無遮掩地身處凡人界确實有些過分引人注目。但聞雁是不會被影響到的，拉着顧乘在臨河的街道閑逛時，時不時就要停下腳步，湊去街邊的攤子看看。

“這個好看。”聞雁拾起一根白玉簪子，玉石的質地其實很一般，但正因為不夠通透，顯出幾分冷硬的質感，聞雁覺得它很适合一人。

聽到師妹話的顧乘下意識想去掏荷包。

聞雁緊接着道：“送給小渡好了。”

顧乘默默把掏荷包的手放了回去。

接下來，顧乘總算是清楚聞雁那些到處送的禮物都是怎麼來的了。

聞雁出門一趟，能買上百八十件東西，但最後花銷其實并不大，她對一些不值錢的小東西情有獨鐘。有一些白骨質感的簪子送給姜渡，講些情情愛愛的話本送給陶雙栖，不過得偷偷來，免得壞了她塑造出來的無情道修士形象，成對的小裝飾當然要送給化血門姐妹，她們最喜歡這些東西了。

聞雁挑選禮物的時候，也不會冷落師姐，什麼東西送給誰，她心裡都記着，在買的時候就想好了，一道說給顧乘聽。顧乘聽了一會兒，到後來已經能主動問這又是給誰的。

“這個給昭昭師妹。”聞雁将一隻空青色吊墜在顧乘腰間比畫了一下，旁人看來會覺得她對得不準，但顧乘知道那是她慣常挂着劍的位置，聞雁是打算将它作為劍穗送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