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開誠覺得還是自家妻子想的那個法子好,不論如何,先哄着兩家訂了親。等女兒年滿十六,立刻就催着安家把人娶過去。
他生怕不能打動安永興,又道:“我隻這麼一個女兒,從她落地起,就開始給她攢嫁妝了,如今已置備下幾十擡,滿滿當當,手都插|不進去。令郎我非常看重,嫁妝自然不能少了,我已經打算好了,再添些,湊夠一百擡嫁妝,包管這門親事又體面又好看。”
一百擡嫁妝,可以說是非常大方了,縣令嫁女都沒有這麼多嫁妝。若是個貪圖女方财産的,估計早就心癢難耐,恨不得舉雙手雙腳贊成。
安永興不一樣啊,他自己也有錢,壓根不在乎未來兒媳婦嫁妝的多寡。
他一面感慨顧開誠的慈父心腸,一面堅定地拒絕。
“實不相瞞,樂哥兒大了,很有自己的主意。我雖是他的父親,也不能在成親這樣的大事上獨斷專橫,傷了父子情份還是小事,就怕湊成一對怨偶,親家反倒變成仇家。”
這話幾乎是在明說,我兒子沒有看上你女兒,别再說了!
顧開誠的臉色一下子變得難看起來,安永興忙道:“兒孫自有兒孫福,咱們今天不說那些。來,喝茶,喝茶。”
顧開誠滿肚子火,又羞又氣,很想立刻起身就走。他用盡了全部的意志力,才将自己死死地釘在了座位上。
不能得罪安家,兩家都是本縣有頭有臉的大商戶,鬧翻了沒好處。況且安少爺如今很有出息,将來還不知道會走到哪一步,實在不宜結仇。
顧開誠硬擠出一個笑臉,陪安永興喝茶,絕口不提親事,随便聊了些閑話,然後借口家中有事,起身告辭。
安永興起身去送,吩咐管家把顧老爺帶來的禮物給送回去,又笑着對顧開誠道:“這些禮實在太貴重了,無功不受?,再說你我兩家的情份,不在這些禮上,快拿回去。”
顧開誠還想把禮留下,安永興堅決不收,沒奈何他隻好叫自己的小厮上前,從安家管家手裡把禮物接過來。
安永興一直把他送到大門外,看着他進了轎子,然後才轉身回去。
顧開誠回到家,對着迎上來的妻子發起了脾氣,惡狠狠道:“告訴玲珑,人家沒瞧上她,趕緊死了這條心。她若不聽勸,願做姑子就由着她去,我隻當沒生養過她!”
顧太太心裡一咯噔,她嫁進顧家這麼多年,頭一回見老爺發如此大的火。也不心細問了,老爺的态度就已經說明了一切。
顧太太安頓好丈夫,又匆匆去了女兒的院子,打算好好勸勸。
顧太太一開始不好把話說得太直白,隻是委婉地來勸,哪知顧玲珑壓根聽不進去,一根筋認準了就是要嫁去安家。顧太太惱了,闆着臉把老爺的話重複了一遍。
顧玲珑一聽就怔了,原來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麼?眼淚頓時撲簌簌落下。
顧太太心疼極了,為了讓女兒早點認清現實,她既不幫忙拭淚,也不再溫言相勸,黑着臉道:“你自己好好想想,别讓爹娘失望。”然後起身就走。
出了屋子,便聽見屋内傳來陣陣哭泣聲,她歎了口氣,吩咐下人小心伺候着,然後硬起心腸走了。
*
安嘉樂順利進入縣學,縣學跟後世的學校有點像了,不僅分班,還有很多先生,分别教授不同的科目。
進學之後才發現,需要學習的内容實在太多了,學業繁重,除了縣學先生教授的内容之外,還有小六為他準備的各種補習資料,以及又多了君子六藝,每天的時間都被安排得滿滿當當。
這天,下學回到家,安嘉樂洗過手和臉,吃了一盤點心填填肚子,就叫小厮把琴搬到窗邊。今天的禮樂課上,先生教了彈琴,他彈得不太好,需要多加練習。
叮叮咚咚琴聲響,做為一個初學者,想彈得好聽那是在癡人說夢。但是,被琴聲吸引而來的安永興夫妻倆,卻給出了高度的贊美。
院子裡,安永興聽得一臉陶醉,對身邊的妻子說道:“咱們家總算有了點不一樣的聲音,真好聽啊,樂哥兒彈琴是有些天份的。”
杜秋容聽着那雜亂無章的琴聲,沉默了。幾息後,也跟着誇:“确實好聽。相信要不了多久,我兒就能彈出一首完整的曲子了。”
安嘉樂五感敏銳,把院子裡的對話聽得真真的,心裡很有些不好意思。為了緩解尴尬,在腦子裡問小六:“小六,我練琴的時間能計算進每日任務裡嗎?”
小六沉默,幾息後才回答道:“能。”
“那可太好了!”安嘉樂興奮起來,手上的力道大了些,擾民的聲音更響了。
杜秋容不堪忍受,借口要去廚房看看晚上的飯菜,走了,留下安永興獨自一個繼續享受這美妙的“仙樂”。
縣學的日子忙碌又充實,眨眼間就到了新年,年初二,安嘉樂跟着爹娘去舅舅家拜年,得知表哥年後就要定親,兩邊門當戶對,據說女方長相清秀,溫柔賢惠,表哥自己也很滿意這門親事,一提起來就要笑。
安嘉樂恭喜了他,杜聰健有點不好意思,紅着臉,故意打趣道:“等再過幾年,就要輪到你了。”
“我還小呢!”安嘉樂壓根不會不好意思,一臉坦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