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承甯聞言,默了默才回答道:“學生的妻子找了個幫人洗衣服的活計,勉強能夠維持家用。”
周承甯不敢撒謊,因為這事隻要稍微一打聽就能知道。
安嘉樂又問周老太太:“這份活計掙得不多,想維持家用,就得一刻也不停歇。既然如此,你怎麼舍得放兒媳婦回娘家去?”
洗衣服掙的是散碎的銅闆,一家人既要吃吃喝喝,丈夫又要讀書。正常來講,馬氏應該是不敢歇息的,畢竟少幹一天就要少掙一天的錢。
周老太太見縣令問話,她毫不猶豫地回答道:“大人,民婦為人厚道,待兒媳極好,簡直把她當成親生的一般,從來不曾苛刻。她說想回娘家一趟,看望爹娘,民婦便同意了,正好也叫她歇一歇,免得把人累壞了。哪知道她一走就不回來,民婦沒了兒媳婦,往後可怎麼辦。”
“大膽!公堂之上還敢撒謊!”安嘉樂拍了下驚堂木,吩咐掌嘴二十。
袁橋上前,左右開弓,啪啪啪打了周老太太二十個嘴巴子。
周老太太被打蒙了,眼前直冒金星,安嘉樂怒道:“本官已經查明,你待兒媳最是苛刻。馬氏平時幹活稍微慢了一點,你就要叉着腰大罵,罵得左鄰右舍人人都知道,你可要本官叫他們上來與你對質?”
周老太太平時很愛耍威風,好彰顯自己身為婆婆的威嚴,罵兒媳時從不刻意降低音量,甚至巴不得人人都知道。萬萬沒想到,這竟成了回旋镖,紮到了她自己身上。
“大人饒命,大人饒命,民婦再也不敢了!”周老太太挨了頓嘴巴子,趕緊連連磕頭求饒。
安嘉樂:“老實說,你兒媳馬氏究竟去了哪裡?”
周老太太身子發抖,戰戰兢兢回道:“那日一大早,我兒就出門了,要去見他的同窗。他走後不久,兒媳就說想回娘家一趟。”
周承甯在一旁做證:“大人,學生确實不知此事,回家後才聽說妻子回娘家去了。”
安嘉樂又問周老太太:“你兒媳走時是什麼模樣,有沒有帶什麼東西?”
“她穿一身深藍色衣裙,走時還挺高興的,拎着一個小包裹,說是裝了一身換洗的衣服。”周老太太趴在地上,頭也不敢擡。
圍觀的百姓又開始議論了:“走時還帶着包裹,說不定真的是跑了。”
“也未必,女子出門帶換洗衣服不是很常見麼?”
馬父忍不住沖圍觀的人群說道:“不可能,我女兒根本就沒回娘家。”
周老太太擡起頭,頂着被打腫的臉,對馬父道:“你女兒就是回娘家了,她是這麼跟我說的。”
馬父氣憤道:“她沒回來!說不定就是被你們給謀害了,現在還想推卸責任,冤枉娘家。”
周老太太大聲道:“她是我真金白銀娶進門的,害了她,我有什麼好處?雖然她還沒生出孩子,但也是一個勞力,家裡家外都指着她。害了她,你來替我做家務活兒,供我兒讀書?”
兩方争執不下,周老太太一口咬定兒媳就是回娘家去了,馬家人卻又說沒回來。安嘉樂叫來周家的鄰居,問他們可曾見到馬氏出門,個個都回答說沒看見。
這也正常,大家都有自己的事情,誰會一直盯着别人家看呢?
最後沒辦法,安嘉樂隻好先将周老太太收監,周老太太不服氣,當即大吵大鬧起來:“大人,民婦的兒媳是自己走掉的,為何要将民婦關起來?”
“肅靜!”安嘉樂狠狠一拍驚堂木,“你是最後一個見到馬氏的人,等查明了本案,若你是清白的,自然會放你出來。”
退堂後,安嘉樂回到書房,思索這個案子。
不久後,袁橋進來禀報:“大人,周老太太被關進大牢,周承甯去探望,跟她說無論案子最後能不能查明,隻要衙門沒有真憑實據,最多也隻能關她一個月,叫她放寬心。”
周承甯是秀才,懂得本朝律法也是很正常的。
“是啊,我們最多隻能關她一個月。”安嘉樂歎了口氣,“這個案子,你怎麼看?我覺得周老太太的嫌疑最大。”
袁橋想了想,道:“确實她最有嫌疑,畢竟她一直跟兒媳不睦,又嫌棄對方不能開枝散葉。可是周老太太說的也有一些道理,如今整個周家都靠馬氏給人洗衣服來養活。害了馬氏,周家母子倆怎麼辦?”
“除非他們已經找好了下家,或者不小心發了一筆橫财?”安嘉樂來回走了幾步,“多派些人手出去查,範圍擴大一些,城裡城外都打聽一下,看有沒有人曾經見過馬氏。再查查看周承甯最近的行為可有異常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