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雲兒已來京城三年,趙叔趙嬸以遠親孤女的身份給她在京城上了戶,取名為,趙小雲,真正與趙小寶湊成了一對姐妹。
她白天在店裡幫忙,端茶倒水,上菜上酒,收拾飯桌,灑掃大堂,抽了縫隙去照顧眼盲的趙婆婆與陳有生多病的母親陳婆婆,晚上點上燭燈,在燭光下教小寶識字讀書,再料理完趙婆婆的寝居,洗漱睡覺。
她很忙碌,也很充實,她做得極多,也做得極好,趙叔趙嬸真正是撿了個得力助手,又欣慰又高興,趙小寶撿了個讀書人的姐姐,自豪又開心,陳有生救了個美麗善良的姑娘,嘴裡挂着笑,心中默默喜歡,他母親總是一邊做活一邊念叨,唉呀小雲真是個好姑娘,不知道哪家兒郎有福氣能娶到她,然後用眼瞟了瞟她兒子陳有生,陳有生就會臉漲紅手足無措地轉過身去找點閑話岔開話題。
他好想有這個福氣。
雖說是他月高風黑救了她,但救人是救人,娶妻是娶妻,他不想仗着自己的救命之恩要求她以身相許,他希望她開心快樂,最好能心甘情願,陪伴在他身邊,他希望她有一絲絲地喜歡自己。
日子平靜地過,鄭雲兒也平靜地享受,她現在二十二歲,是個老姑娘了,老叔趙嬸不是沒提過,甚至暗示過,肥水不流外人田,這個内人田,她知道,是陳有生,她也是有點喜歡陳有生的,像喜歡親人一樣的喜歡,像喜歡哥哥一樣的喜歡,三年之前的那場劫難讓她無心思去愛上任何一個男人,特别是把她看了個精光,見證她最狼狽模樣的陳有生,讓她對他總是想保持着一點距離感,她知道他喜歡她,但她不敢回應,她随着小寶一樣叫他二哥,他癟嘴,又笑開,他是頂頂好的好兒郎,不知誰家姑娘有這福氣嫁給他,或許是那個千湖小村的大丫,應該還在等着他吧。
開春一日,鄭雲兒在酒堂裡用抹布打着圈擦桌子收拾碗碟,隔壁桌上一群人聊得熱火朝天,一個讀書人說道:
“明天京城要來一個年輕的将軍,這将軍可不得了,可不是你們常想的粗糙大漢,他原是個正正經經的讀書人,四年前,他一舉高中,第二名,榜眼!‘’榜眼說得又重又長。
衆人喧嘩,鄭雲兒擦桌子的手頓住,停了下來。
是他!将軍?她不理解,她堅耳再細聽。
“那群邊關蠻子狗改不了吃屎,總是挑事攪擾,這位榜眼心懷天下,棄筆從戎,穿上戰甲,去邊關讨伐蠻子,英勇彪悍,打得那群蠻子屁滾尿流,夾着尾巴,逃啦!!”
“好!好!好!”人群中叫好歡呼聲一片。
邊關?哪邊的邊關?鄭雲兒裡面一緊,她有點失措恍惚,總不能是,我那個,邊關,吧。
“他還不單隻是個英勇保家衛國的将軍,他還是個頂頂好溫柔體貼的夫君,娶的是淮南王家的嫡長女淮南郡主,兩人男才女貌,相敬如賓,恩愛非常,聽我那蘇州的親戚說這回過年,郡主懷上啦,這将文武雙全,軍戰功累累,家庭美滿,真是兼顧并蓄,世間楷模呀!”
“好!好!好!”人聲中又是叫好歡呼聲一片。
鄭雲兒想起了她那個為他求的護身符,願佛祖保佑他家庭美滿兒孫滿堂富貴榮華前程似錦飛黃騰達,她心裡贊歎這佛祖真靈呀,又内心湧出一絲絲酸楚,然後又很快圧下。
他打了勝戰,封了大将軍,他娶了郡主,有了孩子,他過得好就好,郡主過得好就好。
後面那群人還在說什麼,她也無心思再聽,收了碗碟,去後廚了,她在後廚專心地洗碗碟,趙婆婆坐在後廚的窗口外曬太陽,喃喃自語。
“孽緣未盡,再續前緣。”
第二天果然萬人空巷,都去主街歡迎新封的英雄将軍,她也想去看看,四年了,不知道他長變了沒?更英俊了沒?還記得她沒?但臨近遊街時辰時,她又不想去了,去了又能怎樣,看到了又能怎樣,又能改變什麼,難不成心裡還存妄想,不去不去,免得自尋煩惱。
酒堂離主街遠,今日客少也歇了一日,她就回自己小屋認真灑掃,死命找活幹,讓自己沒有時間精力去想他。
陳有生一陣風地跑了進來,拉住她胳膊。
“你怎麼還在家呀,将軍來遊街了,聽說長得俊俏,人好多,鮮花灑了一地,可熱鬧了,快走,一會他進皇城就沒得看了。”
“我不去,一個打仗的有什麼好看的,我喜歡看繡花的。”
“繡花?你會?走啦走啦,就算陪我啦,我喜歡看打仗的。”
陳有生不由分說地拉起鄭雲兒的手就往外跑,他手臂力量大,鄭雲兒拗不過,被拖了出去。
人真的很多,人貼人,擠擠攘攘,鄭雲兒感覺自己旁邊都是手啊腳的,都找不道也站不穩,一會兒人群就沖散了她與陳有生,她在人群中環顧想找他,但全是黑壓壓的腦袋,人與人也長得差不多,看誰都像又看誰都不像,突然人群中有人在叫:
“将軍來了,虎威大将軍!虎威大将軍!虎威大将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