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給您帶了一束花,是開得很漂亮的百合,香味也很好聞。您要撫摸感受一下嗎?”
這個人怎麼回事,來之前居然沒有好好背過病人的資料嗎?誰不知道他最讨厭百合花。
果然也是一個徒有虛名之輩。
宴涼舟冷冷開口:“我不想。而且百合花香太濃,很難聞。”
“唔,很抱歉。那這樣,我們開窗通一下風吧。”對方對他的憤怒似乎不以為意,道歉也沒什麼誠意,隻走到窗邊,拉動了窗簾。
“不許拉!我讨厭陽光!”宴涼舟幾乎是有些急促地怒喊了。
出事之後,他再也沒有拉開自己的窗簾,以前也從沒有心理醫生敢忤逆他的意思。
可對方面對他的失态,就像在哄一個使性子的壞小孩,很是好脾氣地解釋了一句:“沒關系,今天下雨,沒有陽光。”
宴涼舟一噎。然後就錯失了時機。
對方已經打開了窗戶。
濕潤的空氣推搡着蹑手蹑腳的細碎雨聲,卷着秋日落葉好聞的氣味,霸道地闖了進來,一下沖淡了百合甜膩的香味,也鎮住了病床上的宴涼舟。
在被雨聲包圍的那一瞬,宴涼舟立刻忘記了他還在和人賭氣,隻聽着淅淅瀝瀝的聲音入了神。
片刻後,等他有些惱羞成怒地回過神來,剛想刁難對方,沈醫生就仿佛早有預見地開口問道:“我今天帶了一本主題是‘雨天’的散文集,宴先生要聽嗎?”
“我不聽!”宴涼舟下意識地忿忿拒絕,然後就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又被對方掌握了對話的節奏。
“好吧。那我看會兒書,您請自便。”那道如林下清風一樣的好聽聲音如是說道。
然後聲音的主人就十分自然地行動起來。
許久不與外人接觸,宴涼舟被對方理所當然的态度鎮住了,一時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他僵硬地靠在枕頭上,聽到對方走動燒水的聲音、拿了房間櫃子裡的紅茶沏茶的聲音、拖動椅子的聲音、翻看書頁的聲音……
這些窸窸窣窣的細微聲響包圍着他,仿佛他還在多年前的一個雨天,從漫長的午睡中醒來,還沒有睜開眼,就聽到忠叔在為他泡茶。
而表哥十分不見外地闖進來,走來走去,手裡捏着從舅媽那兒偷來的眉筆,想趁忠叔不備,在他臉上畫胡子。
沈醫生規律的翻頁聲讓他有了一種被包裹的安全感,他帶着往日的回憶,安甯地陷入了沉沉的夢境。
等他難得睡一個好覺醒來,已經是下午了。原本半立起的床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被放平了。
似乎第一時間察覺到他醒來,沈醫生站起身來,彬彬有禮地向他道别:“再見,宴先生。希望明天也是愉快的一天。”
明天他一定不會被對方牽着鼻子走了。出于不肯服輸的好強心理,他默認了對方的話,沒有像一開始打算的那樣,反駁讓他明天不用來了。
這就是他和沈醫生的第一次相見。等從回憶的假寐中睜開眼,宴涼舟發現起居室内已空無一人。
忠叔在保溫杯墊上給他放了一杯牛奶,是變相地催促他回房間再睡一覺。
可宴涼舟看着桌上散落的照片,撥出了一通電話。
前世故人逝去後,他沒有再去探究他的過往。可現如今他回來了,總要做點什麼才算值得。
*
“喂?涼舟?怎麼這會兒給我打電話?你還沒睡嗎?”那邊很快便接通了,“我聽忠叔說你最近發燒、失眠、還吃不下飯,去探望你又直接把我拒之門外,你這個小沒良心的……”
面對電話那頭和忠叔如出一轍的絮叨,宴涼舟直截了當:“我沒事。表哥,幫我調查個人。”
“呦,我們家小舟這是終于開竅了?說吧,看上誰了?”表哥宴樂逸果然被帶走了話題。
宴涼舟無視宴樂逸的調侃,面無表情:“你心這麼閑的話,明天就把資料給我送來。”
宴樂逸立刻叫苦:“哎呀,您可真是我親表弟!大半夜的給你哥我布置作業,你這孩子都不看時間的嗎?不說了我睡了!”
“别演了,誰不知道你天天晚上泡酒吧。”宴涼舟毫不留情地戳穿對方。
“唉,長大了逗起來就不好玩了。行!你說,想讓我查誰。”那邊的宴樂逸似乎走動起來,到了一個安靜的地方。
“沈遊川,華影這一屆的畢業生。”
“嘶——這名字聽着怎麼這麼耳熟……”宴樂逸想了片刻,砸吧了一下嘴,“噢!是他啊!”
電話裡傳來宴樂逸驚訝的聲音:“你查他幹嘛?他在我們圈子挺有名的,代号【菠蘿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