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記得這幅畫,挂在上樓左邊第一間内室,出自《追憶似水年華》。
這本鴻篇巨制她隻讀到了序,作者普魯斯特第一次投稿自薦就被出版社退了回來,理由是沒見過誰描寫入睡前的胡思亂想就寫了整整30頁。
方潤娥深有感觸。
小紅鞋跟《追憶似水年華》有沒有關系她弄不清,但選錯了也沒關系啊,反正還有别的“神”,起碼這場遊戲不會輸在她手上。
秒針倒計時結束。
她的彩蛋也被收走了。
同時孟擎笑了一聲。
方潤娥本來對自己選錯還無所謂,一看孟擎這嘲諷的表情,頓時想讨回點面子,可惜她一拍桌,方君正就涼涼道:“囡女遵守規則,懂不懂?”
預想中激烈争吵搶畫的場面并未出現,反而加劇了孔天為的急迫。
感覺其餘人都想赢,自己就這麼被水靈靈地孤立了。
他反複摩挲那枚骷髅徽章,腦中還殘留着彩蛋内部那個不知名醜駝子的身影,暗道,下一個不管是誰,他都要出手攪局,越亂越好!
然而下一個是古德。
古德看中了萬阙最開始中意的那幅:“我選盧梭的《忏悔錄》。”
孔天為道:“老大,不好意思,我也要《忏悔錄》。”
“你?選《忏悔錄》?”
孔天為這才覺察出有些歧義。
忏悔忏悔,誰忏悔?
遊戲開始前,他剛對着萬阙大吼大叫,近乎殘忍地重述了官司的真相,平靜下來後,他自己都覺得太有失體面。
他是勝訴的一方,他跳腳什麼?
明明萬阙都已經成過街老鼠了,想翻身洗白還得倚仗包括自己在内的老隊友。
可萬阙不僅沒急着洗白,還變相承認了那些龌龊的誣告,他還以為萬阙認命了呢,敢情是早有準備,假借生日宴玩一場莫名其妙的猜疑遊戲。
“容我插一句嘴。”白栾說道,“孔先生,剛剛你跟我一樣,舉的是右手。”
孔天為強硬道:“是又怎麼樣。”
白栾:“我沒别的意思,就是問問,反正現在還剩下9個人,除了你倆,我們7個投票就行了。”
這時方君正冷冷道:“跟自個兒老師搶東西,也不必為了私欲連尊師重道都不講究了吧。”
“一碼歸一碼,起碼我還遵守遊戲規則!”
“呵呵,那就投票吧。”
結果一出來,卻出乎方君正和孔天為的意料。
除了孟擎和方君正,其他5人全都投給了孔天為。
孔天為自己都很詫異。
尤其綿綿,她也投給孔天為,這倆明明水火不容。
但綿綿是唯一的“人”,難道她看出什麼來了?而且,連被萬阙認證最博學的減虞都投給孔天為了。
綿綿的思路沒那麼複雜,她投孔天為,是因為她猜舉右手的有三個神,剩下一個肯定是鬼。
孔天為不願赢遊戲,當然會刻意搗亂,無論他是什麼,肯定不會往好了選,鐵定就會搶走别人正确的畫。
趁早把他“殺死”,保住其他的“神”,也好讓他别再叨叨。
《忏悔錄》繪制的場景是一個很小的故事,來自盧梭誣陷女仆瑪麗永偷東西的童年回憶,可以說是他的心結。
為了這個心結,他彷徨無措,自責懊悔了很久,冥冥中,竟暗喻着萬阙和孔天為之間神秘的往事。
孔天為并不清楚其中奧義,但見畫轉而來到他頭頂,便像勝利了一樣。
可惜無論是畫面中的盧梭還是百口莫辯的瑪麗永,都沒有成功亮起。
女侍收走盤子時,孔天為還按着彩蛋不讓拿,問道:“這徽章真是你們随機放進來的嗎?”
女侍恭敬道:“是的,先生。”
孔天為才“哼”了一聲,松手。
古德要的畫被搶走了,倒也沒上心,轉而草草換了一張:“那就《巴黎聖母院》吧。”
這一次,大家都知道不會有人出來搶,但白栾還是問了句:“古教練,你剛才說,你的“舌頭”是耶稣畫像?”
古德:“說準确點,是有耶稣的畫像,畫裡還有别人,不過,這麼多畫,我看也就巴黎聖母院最有聯系吧。”
孔天為抿了抿嘴。
《巴黎聖母院》的主角,駝背敲鐘人卡西莫多的脖子很短,頭滑稽地縮着,宛如被裝錯了位置。
雖然醜陋,目光卻坦誠熱切,油畫用星星大小的白色點亮了他的眼睛,可惜他來到古德上方,沒能成為第一個照耀全場的男主角。
至此,全員已經折了近一半。
也就是說,留下的錯誤答案可能越來越多,“神”的選擇更加艱難。
唯一的好消息是,女侍還沒有站出來宣布遊戲結束。
“下面誰來?”白栾自覺充當起了主持人。
“我。”裘徽冷靜道。
“裘隊長?”白栾道,“你也舉的右手,看來下一個該輪到我或者減老師了。”
裘徽道:“減虞會跟我搶也不一定。”
他看向減虞,這個沉默是金的作家。
兩人剛剛就對《悲慘世界》有過讨論,減虞知道裘徽的底細,裘徽更知道減虞的。
兩顆門牙,是芳汀為了女兒珂賽特不得已賣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