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小久習慣了早早來到店裡。

商場的空調還沒暖起來，冷得人瑟瑟發抖。

滿目都是鮮紅喜悅的節日裝飾，墜着金色的花球，金瓯國貿走高端路線，廣播放的是圓舞曲，到處洋溢着歡樂的氛圍。

小久穿好薄款工作服，細緻地戴上手套，發覺比年前要緊一點。

“居然吃胖了。”

她邊盤點庫存邊勾着嘴唇想心事。

好久沒聯系綿綿了，這向來好熱鬧的閨蜜回老家過年，也不知什麼時候返工，還沒來得及約新年的第一頓飯。

“外邊的菜式都吃膩了，我做給你吃！”綿綿總這麼說。

她們倆各自租的房子都很小，做飯隻能靠電磁爐，一個小方桌又當菜闆又當餐桌，局促得很。

然而，年前減虞離開N市，居然把房子留給綿綿住，小久聽了也很驚訝，想了想，勸綿綿先别搬過去，萬一是仙人跳呢。

綿綿那天激動得語無倫次，一說就反駁，簡直把減虞誇得天花亂墜，成全宇宙第一大善人了。

數量核對一緻，小久掃過屏幕，登入賬号進系統。

員工闆塊蹦出來，點開提請的流程圖……圓點還是紅色的，她略感失望。

這次請了4月份的年假，一共十天，審批流程卡在中部區域經理Emma，因此還沒跟綿綿說。

巧的是，今天Emma要來巡店，是她表現的好機會。

做好準備工作，Judy才姗姗來遲。

她還沒從過年不能回家的怨念氛圍裡抽出來，無精打采地錘着腰，打了個哈切。

“Panny，你燒水了嗎？”

小久說：“燒過了，對了，Judy，店裡那包錫蘭橘皮烏巴紅茶你見到了嗎？我記得還有一包呀。”

Judy翻了個白眼：“我哪知道，我又不喝茶。”

小久乖乖說：“哦，那我再找找。”

“找不到就自己買一包咯。”Judy酸溜溜道，“又不貴，一包才500，你才做了大單子，提成拿了不少吧？”

“按規定拿的，沒有特别多。”

小久談到這個話題就頭疼，将充好電的吸塵器取下來，換上軟刷頭，轉身去玻璃櫃台吸内部的灰。

趁着店長和領班還沒到，Judy趕忙換好衣服，急匆匆出來上系統打卡，看到了小久還沒退出的界面。

她拎着茶壺撅了撅嘴，往外探一眼。

小久離得遠。

于是她計上心來，點開年假審批流程卡，找到“催批”按鈕，得意洋洋地按了下去。

作為櫃員，她們本沒有催批權限。

但最近總部通知即将培訓，系統也在同步更新，Judy無意間發現按鈕亮了，按的動。

這個操作會通知上線的所有人，包括已經審批過的店長，到時候，所有人都知道這個籍籍無名的櫃員居然敢催促領導。

啧啧。

為了保證每位來VIP室休息的客人随時能喝到熱茶，養生壺會一直保溫。

Judy哼着歌倒水，然後跑出去，對小久喊道：“你找到茶包沒有呀？今天庫不是你點的嗎？”

小久托着一條領帶，認真摘去上邊的金色彩紙屑，再用熨鬥燙平，才收拾好全部物件走回VIP室。

“我找了好幾遍了，就是沒有，那換成白茶吧，那個還有。”

“你說換就換？”Judy嘟囔道，“Emma最喜歡的就是橘皮紅茶，等她來了萬一要喝，你沒準備，那不成了我們倆的錯了？”

小久無奈道：“那怎麼辦，明明昨晚盤庫還是有的，就在抽屜裡。”

Judy道：“你沒盤清楚還抵賴。”

“沒關系的。”

小久蹲下鋪平沙發褶皺，随後将雙手攤開放在岩闆茶幾台面，傳來絲絲涼意。

“橘皮味道太濃，會染到布料上，有些顧客不喜歡，白茶更合适。”

自從去年減虞一事後，Judy更加明目張膽地給小久使絆子，因此小久也知道，這包紅茶多半就是被Judy偷偷拿走了。

能讨好區域經理固然好，但開店做生意，更應考慮客人的需求。

“嘁。”

Judy不自在地瞥了眼電腦，小久便想起來賬号沒退，随口問道：“你打過卡了嗎？”

“還沒打！我現在打！”

這時，室外傳來領班Nancy的叫聲。

“小久！小久！快出來！”

兩人聽見，不由自主對視。

小久詫異地小聲問道：“Nancy姐不是去接Emma嗎？怎麼突然這麼，呃……”

為了符合品牌的設計調性，培訓要求大家輕聲細語。

Nancy竟然當着Emma的面大喊大叫，還隻喊自己一個人出去，小久的心開始怦怦跳。

難道是Emma有什麼吩咐嗎？

Judy忙推着她小跑走出VIP室：“哎喲，叫你呢，你還杵在這幹什麼，還嫌Nancy姐不夠照顧你啊？”

她的心思更加活絡，隻想着，催批這麼快就來處分了？

聽領班那慌裡慌張的語氣，恐怕上頭發火了呢！

見到小久，Nancy拽了下她的胳膊：“快，去那邊洗手間長廊，經理叫你過去！”

小久問：“領班，怎，怎麼了，經理她叫我幹嘛？”

“哎呀，叫你去你就去，問那麼多幹什麼！”

專門叫她離店，避開了Judy……

小久又喜又憂。

減虞為她簽的單子金額極高，足以抵掉門店一周的營業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