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助盒飯區沒什麼人,菜品樣式還很全,都悶在大鐵鍋裡。
元赑用餐券換了兩個盤子,減虞不拿,他便自己拿,兩手端,不一會兒就加得滿滿當當。
他這個體型,配得起餓死鬼飯量。
減虞找了靠窗的位置坐下,大落地窗透着寒意,蒙了片水霧。
元赑走過來,嘴裡還叼了個蘋果。
“你這樣很蠢。”減虞說。
“哪兒不合你的意?”元赑把蘋果放一邊,牙印朝減虞。
“醜。”減虞言簡意赅。
自從元赑認了這個身份之後,他莫名有了他鄉遇故知的親切感,罵起人來更一氣呵成,無所顧忌,當然,語氣沒怼方君正時
那樣輕蔑。
“我長得醜?”
“難不成好看?”
“你喜歡什麼樣的?”
減虞小小翻了個白眼。
“你用錯詞了,喜歡?對我來說,隻有适用。”
元赑挺直腰杆,上半身比減虞要高一點兒,帶笑摸頭頂青黑色的寸頭,揚起下巴,方君正那老臉感覺青春了十歲。
“可你并不挑。”元赑随口說,聽着像在吃自己的醋。
事實上,減虞已經快半年沒去夜場縱情聲色了,上一次就是和方君正在冰雪大世界鬼混,也是元赑批皮。
再這樣下去,減虞會習慣性懷疑每一個爬上自己床的男人。
“可以換個年輕點的。”他在窗子上勾勾畫畫,寫下一串數字,“就按這個标準。”
不知是不是開玩笑。
元赑掃了眼,12345,超出知識水平。
“什麼意思?”
減虞抹去:“老古董是方君正的人設,還是你的人設?”
說葷話犯賤的時候絲滑流暢無限速,被拆穿了就演純情少男,不嫌累嗎。
元赑死皮賴臉道:“我就是方君正,方君正就是我。”
“方君正早就死了。”
“我讓他活,他就得活。”
減虞思考兩秒,突然想到一個很要緊的問題。
“你——”竟有些卡殼,“是人嗎?”
“不是。”
“那是什麼東西。”
“不是東西。”
“起碼是屬于靈長類的生物體吧。”減虞心知對方在瞎說一通,暗暗冷嘲,“要不你怎麼偏偏挑袁罡和方君正,而不變成一條狗。”
元赑狂野扒拉完最後一口菜,點頭:“聽着不錯,你喜歡我就嘗試一回,想要什麼品種。”
“……滾吧你。”
逗完他,吃飽喝足,元赑滿意極了。
“我以為你甯願喜歡狗也不會喜歡人。”
減虞怕他打個飽嗝,抱胸往後靠,冷冰冰說:“你聾嗎,我什麼都不喜歡。”
本以為元赑會得寸進尺,把方君正那一套粗俗的招數搬出來。
元赑卻說:“這樣很好。”
他背對着餐廳入口,說話間時不時瞥向另一桌用餐的顧客。
“沒什麼好不好的。”
減虞回頭,看見了一家三口人,媽媽穿豆綠色沖鋒衣,身材纖瘦,正努力把8歲左右的兒子從凳子搬下來。
這男孩的雙腿明顯萎縮,自胯部以下的褲管很空,觸地的時候,雙足極力想使上勁。
桌邊靠着一副拐杖。
停車場,一輛四米多高的房車亮起了燈。
司機是個男人,看打扮比較樸素,羽絨服敞開,款式陳舊,裡邊是一件起球的羊毛衣。
他幫妻子将孩子送上車,然後進入旅行超市,幾分鐘,拎了一塑料袋泡面匆匆趕回,離開停車場。
開房車旅遊,卻吃泡面,孩子拄拐杖,似腿腳不好。
男人開車前先用一條毛巾擦了擦外玻璃,毛巾上有一個紅十字标志。
減虞邊觀察邊随口說出點細節,元赑贊道:千裡眼啊。”
視覺,聽覺,立體感,都有明顯提升,但減虞不清楚這算不算秘密。
“你要等的就是這家人?”他低聲說。
“别問,問就是不知道。”
元赑将餐盤往旁邊挪,服務員收走,兩人默契地停止閑聊。
距離房車開走已經有一會兒。
走出餐廳,元赑又想摟着減虞,減虞戴上帽子快速回到車邊。
沒解鎖,元赑悠哉跟過來,說道:“再待會兒,急什麼,你太緊張了,減虞,放松點。”
“你是指讓我跟一個不是人的東西待一塊也要保持松弛嗎?”
不提還真忘了,眼前這個人親手扼住他的喉嚨,将他活活憋死。
欺騙、隐瞞、騙炮……
對元赑的忍耐已經超出了常規值。
鑽進車,元赑呼出屏幕:“播放定安和北鬥的第27輪聯賽。”
比賽已經進行到下半場,比分是1:0,定安先下一城。
減虞掃了眼,便知道白蘊不在場上。
元赑道:“小白也是願意做寇齊志的替補了。”
鏡頭掃到球門時,減虞問:“裘徽是隊長,所以他是第一順位,白蘊是第二嗎?元旦那場是白蘊戴隊長袖标。”
說什麼賭球都是應付白蘊的,減虞其實根本不看。
元赑拉安全帶,刻意手伸得特别長,頭往中間一湊,碰着減虞的臉。
“裘徽那黑臉怪比小白大那麼多,下頭應該排的是康銳澤和寇齊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