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細細密密的下着，淅淅瀝瀝。

夜風帶着涼意吹過，卷起波紋。耳邊有雨水打落在樹上的清響。酒店璀璨的燈火将他颀長的身影映在許芳顔因為訝異而微睜的清瞳裡。

他今天沒戴眼鏡，穿着修身的正裝，儒雅清冽。

言念君子,溫其如玉。在其闆屋,亂我心曲……

蓦得許芳顔腦中浮現出了這幾句古詩。

魏遲暮仿佛沒有看到她的驚訝，自然的握緊她的手，将她往邊檐上拉了拉。确定沾不到雨滴砸落地上濺起的水漬才松開手，移開兩分距離。

她身上有淡淡的酒味，他垂首溫聲問道：“醉了？”

“……”

許芳顔歪着頭眨了眨眼，腦袋發懵。

魏遲暮……

除了接觸久的人，她鮮少會記得隻見過一次的人。可對他卻偏偏不僅記住了他的樣子，甚至連名字也記得清清楚楚，就好像她本來就認識他一樣，有股莫名的熟悉感油然而生。

也許是真的喝醉了吧。

許芳顔想。

看她傻乎乎的望着自己，魏遲暮低低得笑開。

他的聲音很好聽，如溫風過境，帶着蠱惑。

許芳顔心尖猛得一跳，更茫然了。

他真的好熟悉……

見她一副困頓模樣，魏遲暮食指微曲親昵的在她的腦門輕敲了下，半分揶揄“許老師，這是不認識了？”

額上忽然附上的冰涼觸感令芳顔的身子僵了僵，瞳孔猛得睜大，然後觸電般急速往後退了一步。清瞳裡蓄滿了錯愕和驚慌。

魏遲暮淡然得收回手。

望着眉目雅緻的男人，不知道是因為遲來的酒勁還是其他什麼原因，許芳顔白皙的臉上悄悄爬上了幾抹紅暈。搖頭，神色幾分緊張“認識……”手下意識的拽着裙角，“我記得你，魏先生。”

“魏遲暮。”他說。

“啊？”

“我叫魏遲暮。”

“我知道。”

“我以為你不記得了。”

“……我記得。”

“嗯。”他似乎笑了下。

低沉的單音字帶着蠱惑萦繞耳邊，裹得許芳顔一陣臉熱。

早知道不應該喝酒的。她想。

*

兩人并肩站着，雨依舊不停的下着。

耳邊緩緩傳進酒店客人的談論。馬路上駛近駛遠的車輛閃着尾燈，在雨幕中如天上的燈市影影綽綽。

沉默無聲蔓延。

芳顔偷眼瞄瞄身邊的人，側臉呈現完美的弧度，睫毛像鴉羽又長有濃。望向路邊的時候，眉峰微不察覺的稍稍擡動。似乎是在等什麼……

許芳顔收回打量的視線，嘗試着調節氛圍“這雨挺大的啊。”

魏遲暮嗯了聲。眼睑微垂望向雨幕，又掃芳顔的穿着，眉心皺了皺。身子不動聲色的朝右邊站了幾步，悄無聲息的擋住了胡亂吹的斜風細雨。“冷嗎？”

弄烈的男性氣息撲洗鼻尖，混着薄荷清香。許芳顔臉上的绯紅更是加重幾分。搖頭，慌亂更甚。“不，不冷。”

許芳顔強迫自己鎮定，移開視線轉移話題“魏先生，你怎麼在這？”

“談點公事。”說着擡手又掃了眼手表。

許芳顔哦。

再次無言。

少傾，一輛黑色SUV緩緩停在他們面前，酒店的侍者從車上下來。走到他們面前恭敬的道“先生，您的車。”

魏遲暮道了聲謝。取過酒店的傘，打開，撐到芳顔頭上，自然而然的道“走吧。”

許芳顔疑惑的看他，随即明白他的意思，擺手道“不用麻煩魏先生了，我打車回去就好。”

“怕我？”

芳顔啊了聲，有些莫名其妙“沒有啊。”

“那就走吧。”魏遲暮說“這個時間點很難打到車。”

的确，這個時間斷本來就不好打車。加上今天又下雨，能打到車的幾率就更低了，不然她也不會等這麼久。

許芳顔糾結了下，擡眼撐傘的儒雅男人，扯了一抹笑。

“那就麻煩魏先生了。”

*

打開後座的小燈，系安全帶的檔息透過後視鏡問許芳顔地址。

“華銀美景。”許芳顔回答道。

挂擋的手頓了下，男人漆黑的眼眸裡有異樣飄過。打着方向盤，嘴角勾勒出一抹似有若無的笑。

好巧。

車子緩緩的朝前行駛着，車内安靜。

魏遲暮看向後視鏡。後座的女生腦袋抵着車窗，左手食指無聊的在窗上勾劃着。車頂暖黃色的燈光打下來襯得她的側顔更加柔和甯靜。

阿顔……

魏遲暮無聲的念了念，收回視線點開了音頻播放器。

悠悠揚揚的音樂随即傳出來，留在狹小的密閉空間裡。

車速減慢停在了人行道前。

狹小的車間裡。每一句纏綿反側的字句都在勾勒一個畫面，男聲婉轉的低吟淺唱，在娓娓叙說一個被人遺忘的故事……相愛的男女，轉世千年，循着殘缺的記憶和夢象于人世間不停尋覓不停錯過……

夢回舊日難相遇

夢中夢寐不見之

“好悲傷的故事。”芳顔打破着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