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的寒風凜冽蕭瑟,在曠野之中喑啞低鳴,吹得滿地殘枝敗葉沙沙作響。四周一片寂然,隻有一輛馬車,伴着零星幾個随從,行于道路之中。
就在此時,道路兩旁突然竄出來十幾道身影,擋在了這隊人馬的去路上。他們個個人高馬大,蒙着黑面,就這樣橫在路前,令人望而生畏。
車夫大驚失色,立時拉住缰繩,勒得馬匹揚首對着天空發出凄厲的吼叫。周圍的随從顯然也沒有見過這樣的場面,紛紛慌了神。
“你,你們是什麼人?!”
為首的匪徒兇惡地說道:“你不必管我是什麼人,乖乖把身上所有的東西都交出來。”
“這,這……”
“還愣着做什麼?動作快點!”
正當車夫和随從們驚慌失措之時,馬車裡傳來一個年輕的男聲:“閣下,我是小門小戶出身,身上值錢的物件不多,你若是想要,便都拿去吧。”
匪首聽了這話,大步流星地走到馬車邊,一把将車夫拎起,狠狠地摔在地上,粗暴地将簾子扯開。
隻見馬車之中坐着個二十來歲的年輕男子,面貌秀麗,五官俊朗,神色坦然。他擡眼望向匪首,試圖與之心平氣和地交談,“閣下,你既是為劫财而來,我也應了你的要求,就不必出手傷人了吧。”
“少廢話!”匪首冷哼一聲,“落到我的手裡,也配跟我談條件?”
說罷,他攥住年輕男子的手腕,硬生生地将他從馬車之中拽了出來。那男子重心不穩,一個踉跄,直接跪倒在滿地枯枝的泥地裡,吃痛地悶哼了一聲。
“公子!”
原本戰戰兢兢的随從瞬時怒目而視,其中一人擋在匪首的面前,“你放開……啊!”
随從還沒來得及把話說完,就被一刀刺入胸膛。他瞪大了雙眼,難以置信地看着胸口之中的汩汩鮮血,重重地倒在了地上,死不瞑目。
年輕男子原本還算冷靜的面上出現一絲裂痕,強忍着手腕上傳來的疼痛,以及心頭的恐慌,強自鎮定道:“你還有什麼想要的,我滿足你就是,不要再動手了。”
“哼,看你這寒酸樣,想來身上确實沒幾個錢。”匪首捏住年輕男子的下巴,将他的面目細細打量了一番,“隻是沒想到車上坐着的竟是個細皮嫩肉的小白臉,把你帶回去,讓寨子裡的兄弟們快活幾天,倒也不算一無所獲。”
剩下的随從們驚懼而憤怒地睜大了雙眼,但想到剛才枉死的同伴,沒有一個人敢出聲,隻能眼睜睜地看着自家公子被生拉硬拽地拖走,敢怒而不敢言。
隻是,誰也沒預料到情形會在一瞬間逆轉。
長發高束、身着輕裘的少女身輕如燕、步履輕盈,如同鬼魅一般,轉瞬而至匪首身後。匪首猛然感受到背後掀起一陣涼風,頓時冷汗涔涔。然而,一切已經為時過晚。還未等他轉過身來,短刀便已出鞘,利落地劃開了匪首的脖頸。
這一刀幹淨又狠厲,血流在一瞬間噴湧而出,迸濺在少女的臉上。匪首轟然倒地,滿臉寫着難以置信,掙紮着想要扭動身軀。但很快,他就再也動不了了。
阿柔有些嫌惡地皺了皺眉頭,手中攥着那把沾滿鮮血的紅爐雪,确認地上的匪首已經死得不能再死了,這才擡眼打量着剩餘的幾個蝦兵蟹将。
匪徒們這才紛紛從變故之中反應了過來,見下手的竟是個少女,又是憤怒又是震驚。其中一人率先出手,扛起大刀,怒吼着朝阿柔劈了過來。
“小心!”一旁的年輕男子看得心驚,出聲提醒道。
這句提醒對于阿柔來說卻可有可無。她不慌不亂地側身躲過一刀,匪徒一刀劈空,身體失了重心,不受控制地往前倒,阿柔便順勢掐住匪徒的手腕,用力一扭。隻聽得匪徒哀嚎一聲,抱着手腕蜷縮成一團,長刀也“當啷”一聲掉落在地上——那少女力道之大,竟生生将他的腕骨折斷了。
哀嚎之聲久久回蕩于天地之間,剩下的匪徒明顯有所猶豫,但還是有幾人抱着為首領複仇的心态,揮舞着刀劍就要往這邊沖過來。但失去首領的匪徒們早已如無頭蒼蠅一般,進攻毫無章法可言,再加上身手差距懸殊,看似敵衆我寡,事實上,這幾個人加在一起都不夠阿柔練手用的。
阿柔不欲與這些人過多糾纏,風卷殘雲地将一衆匪徒放倒在地。剩下幾個還未出手、原地觀望的人見狀不妙,毫不猶豫地轉頭就跑。阿柔餘光掃見,沒有去追,隻是走到那早已看呆、跌坐在地上的年輕公子身前,朝他伸出了手。
年輕公子面上沾滿了血污,這血卻不是他的,而是剛才匪首被一刀斃命時飛濺出來的血。這人面貌秀麗、眉目俊朗,即便沾染了灰塵和血迹,依舊不減風采。
年輕公子怔愣了一瞬,随即搭着阿柔的手,借力站起身來,躬身行禮道:“多謝女俠出手相助。”
阿柔心中暗道:單看此人身材體型,不像是練過武的,否則也不至于眼睜睜地看着自己的手下死于他手。隻是倘或換成别家的公子少爺,親眼目睹了如此血腥的場景,隻怕也會落下不小的心理陰影。雖然還不知道眼前這位公子是什麼身份,但他看上去要比常人更加沉着冷靜一些。
“沒什麼,恰巧路過罷了。”阿柔說道。
“我叫傅昭,不知女俠尊名?”
“不必如此客氣……我叫阿柔。”
傅昭又道:“今日若非女俠相助,我和家丁們恐怕難逃此劫。前面就是定州城,若女俠不嫌棄,不妨在此處停留幾日,給傅昭一個機會,償還這份恩情吧。”
阿柔下意識地想要拒絕,卻突然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地就是緊鄰着連遠道的定州城,心思飛快地轉了轉,幹脆順從道:“好啊,恭敬不如從命。”
傅昭得了肯定的回複,對阿柔點頭緻意,随即轉過身去,歎了口氣,向家丁們吩咐道:“你們幾個,去把阿雲放到車上吧,回去之後跟他的爹娘說一聲,讓他們把阿雲接回家,再多給點銀子,好好補償補償他們。”
傅昭口中的“阿雲”,就是那名死于匪首刀下的無辜仆從。
家丁有些猶豫地問道:“公子,屍體乃污穢之物,真,真的要放在車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