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的生活是不是有點太精彩了?
太宰治漂在海裡,被冰冷的海水凍得臉色發白,卻還有心思想一些有的沒的,僵冷的手指按十秒一次的頻率回扣掌心。
倒計時一到,一隻胳膊猛然探下去把他揪到岸上。
“——咳、咳咳咳!”
濕漉漉的少年跪在海岸邊嘶啞着嗓子咳嗆,色調暗沉的眼眸卻比以前多了一些明亮的色彩,瞳孔深處蘊出濃濃的興味。
第三十二次,他想。
這段時間不管用什麼方式自殺,都會在五分鐘内被奇怪的人救下。這些人穿着統一的黑色制服,戴着白色的笑臉面具,每一次把物資留下後就會火速撤退,連說話的機會都不給他。
自從那晚與森鷗外分别,這個詭異的情況就開始出現,并且持續到了現在。
【我會一直看着你。】
——原來是這個意思啊。
太宰治一邊覺得無語,一邊又對黑發醫生升起微妙的認可:他檢查過了,不存在定位器和監聽器,自殺前周圍也沒有其他人存在。
且根據他探查到的情報,港口黑手黨最近把矛頭對準了學校,最終目标顯然是森鷗外;而森氏診所這個月也沒有空閑到一個病人都沒有;再加上學校最近好像還有什麼大型活動……也就是說,森鷗外在身兼數職的情況下,還能精準掌握他的行蹤,迅速做出相應的安排。
分析出結論的那晚,太宰治躺在廢棄小屋的木闆床上,清冷的月光穿過破損的玻璃小窗,映照出少年唇邊興奮的弧度。
他對于反對自己自殺的人一貫敬謝不敏,甚至隐隐有些厭倦。可偏偏黑發醫生沒有禁止他的行為,甚至沒有對這一怪癖發表任何看法,僅僅是沉默地拒絕了他的死亡。
奇怪,真是太奇怪了,怎麼會有種長輩縱容熊孩子玩鬧的既視感——不對,他才不是熊孩子!而且這個也不是重點!
少年在木闆床上翻來覆去,一個不小心滾到床下,本想幹脆在地上躺一晚,但冬天的地闆太涼,他又一臉郁悶地爬了回去:......重點是森鷗外的态度仿佛是把自殺當成了一種特别的遊戲,這個人絕對是比他還奇葩一百倍的存在啊!
與此同時,詭異的勝負欲在心裡升起:你真的能每次都及時趕到嗎?就讓我來驗證這一點吧。
抱着這樣的念頭,太宰治的自殺次數一個月裡激增,并且越來越無所顧忌。可無論是徒手拆炸彈,還是直接從六樓一躍而下,都有像特工一樣的人把他輕輕松松地救下。
——簡直就是超人!黑發少年眼神閃閃發亮。
這一次是跳海,太宰治為此一整晚沒睡,就怕淩晨四點起不了床。可即便如此也隻漂了五分鐘,随即就被無情大手撈了上來,厚厚的毛毯蓋在身上,還有一杯熟悉的紅糖水——有姜的話他是不會喝的。
太宰治坐在岸邊,被凍得直打抖擻,還要裝模作樣地歎氣:“好歹讓我多漂一會啊,明明都快抓住那隻螃蟹了。”
說完就覺得不對勁,以往留下東西就走的人現在站着不動,太宰治轉頭看過去,濕漉漉的額發蓋住鸢眼:“?”
戴着笑臉面具看不出性别的人遞過來一個挂脖塑料牌,是那種日本很标準的校牌,有名字有照片,甚至還有一行學号似的數字。
......什麼時候拍的?
太宰治默默接過來,确定自己對這張照片毫無印象,心裡的好奇又多了一點。他把校牌舉在手裡晃了晃,沒說收下也沒說不要,而是笑眯眯地說:“欸,我什麼時候成貴校的學生了?”
笑面人一如既往不說話,又遞過來一封信,接着把保溫杯擰開塞他手裡,往後幾個彈跳迅速消失在鋼鐵森林中。
——不管是上司還是下屬,都是怪人呢。
太宰治收回視線,伸出舌尖碰了一下糖水,确定不燙才有一口沒一口地喝。另一隻手拆開白色的信封,信的内容不長不短,公式化地把學校今明兩天的活動列了出來,隻在最後才附上一句稍顯主觀的話:
【太宰君若是感興趣,憑校牌便可自由進出學校,希望你能玩得開心。】
少年無意識笑了一下,口不對心地評價道:“冷冰冰的大叔。”
要是這封信再溫情一些,他絕對會被惡心到不想多看一眼。可無論是之前還是現在,一切都剛剛好。
“啊啾——”
太宰治打了個噴嚏,揉揉鼻子突然發現不對勁:他這些天也沒少折騰啊,怎麼不僅沒生病,身體反而還精神了一點?
狐疑的視線落在手裡看似無害的保溫杯上,他把明黃色的杯子舉到眼前:盯——
這裡面不會放了什麼萬能藥吧?怎麼做到一點味道都沒有的?
......
......
話劇比賽下午六點開始,地點在學校大禮堂。
下午四點,纏着繃帶的黑發少年出現在學校門口。他用校牌刷開了電子門,一進去就被立在中央小廣場上的巨型聖誕樹亮瞎了眼。
那棵挂滿了彩燈和彩帶的聖誕樹有七八米高,傘狀的樹冠下堆着幾十個大小不一的禮物盒,每個經過的人都會去拿上一個。
學校裡燈火通明,大家都在往禮堂的方向走,身上穿着花花綠綠的戲服,臉上帶着或興奮或開心的笑容。
——明明隻是邁過了一扇門,卻像是來到了什麼童話世界。
太宰治靜靜地看了半晌,語焉不詳地感歎:“真厲害啊,森先生。”
就是不知道這份美好,又能存在多久呢?
并不急着去禮堂,太宰不假思索地往聖誕樹走去,本來隻是想近距離欣賞一下這個張揚過頭的家夥,視線一掃卻在樹下看見了寫着自己名字的禮物盒。
“……”
一瞬間像是觸碰到空中某種看不見的東西,太宰治應激般打了個寒顫。他今天把繃帶纏在了左臉,露出來的那隻眼睛貓咪一般睜圓了。
還沒等他想好要不要收下這個禮物,一個女孩的聲音在身側響起:“你是誰,在下怎麼沒在學校見過你?”
兇惡的語氣一下把太宰拉回舒适區,他勾起笑容側過臉:“哦呀,我可不是壞——啊。”
未盡的話語在看清來人時轉了個彎,變作一聲情緒莫名的語氣助詞。
怎麼說呢,女孩的表情和語氣都很兇沒錯啦,可她穿着白雪公主上藍下黃的蓬蓬裙,頭上還戴着大大的紅色蝴蝶結欸,瞪人的動作都變得可愛起來了。
至少太宰治就難得沒有升起欺負人的惡趣味,而是從褲兜裡扯出校牌晃了晃,說:“我是新來的哦。”
看到校牌的一瞬間女孩身上迫人的氣勢就收斂了許多,十分幹脆地鞠躬道歉:“原來如此,是在下誤會了,失禮之處還請見諒。”
直起身子又補充道:“但還是建議你把校牌戴好,以免引起他人不必要的恐慌。”
“好哦。”太宰治從善如流戴好校牌,順勢把禮物盒拿在手裡,故意露出寫了名字的那一面,做實了新同學的身份。
果然,女孩最後一絲戒備消失,提起裙擺行了個禮:“在下還有要事,就先失陪了。”
太宰治抱着禮物盒,空出一隻手招财貓似的晃了晃:“拜拜——哇!”
隻見剛剛還可可愛愛的小公主,下一秒裙擺衍生出面目猙獰的怪獸,吞下屬于自己的那份禮物後撐在地上猛地向前彈射,掠起的風吹得太宰治劉海後翻,瞬息間隻留給他一個小小的背影。
沒看錯的話,空間都被切割了吧,這裡的人比想象中還要有趣啊。
他這麼想着,往禮堂走的同時拆開手上系着蝴蝶結的禮物盒。
本以為是蘋果這種不容易出錯的東西,可拆開後裡面的東西不但大大超出了預期,更是把他的喜好直接戳爆了:一本封面寫着《完全自殺手冊》的紅皮書,還有兩大卷絨面繃帶,纏在身上可以當保暖衣的那種。
萬分艱難地克制住蹲在路邊翻書的沖動,太宰治迅速關上禮盒的蓋子眼不見心不煩,繃帶小人在心裡抱頭尖叫:森鷗外的真實身份其實是哆啦o夢吧!?他怎麼這麼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