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了什麼呢?
甯思醒吃吃地笑了起來。
她很慶幸房内沒開燈,不用看清甯未知的臉。
“我能說什麼?不就是讓她明白什麼叫人間險惡。甯未知,你不可能保護她一輩子,所以應該讓她看清楚這個真實的世界,難道你不怕她像她媽媽那樣?”
甯未知沉默了好大一會兒,才似咬牙道:“往自己身上潑髒水有意思嗎?”
甯思醒又笑了起來,不知道為什麼,她覺得今天的事特别可笑。
大概是因為,這個世界上,最後一個真正對她的好的人也沒有了。
“還好吧。再說也不算是潑髒水。我吃的,穿的,用的,都是你施舍的,和一條寄生蟲有什麼區别?雖然是你别有用心,可是我的确對你動心了,還向你暗示過,第一次時,我也沒推開你,所以說是我勾引你的,也不算錯。”
她覺得很累,甚至找不到繼續支撐下去的理由。
她将臉貼到牆上,夢呓一般:“央央是個好人,她應該得到幸福的。”
而甯思醒什麼都沒有,幫不了甯未央一點,所以就讓甯未央一直做甯未知的好妹妹,兄妹倆永遠相親相愛吧。
“甯思醒……”
甯思醒搖頭,少有地打斷他。
“甯未知,你能閉嘴嗎?”
人生中,最後一絲光的消失,讓她不太想再聽到甯未知的聲音。
“我是喜歡你,還是恨你,都沒有意義。喜歡你,你也不可能和我在一起;恨你,我也不可能殺了你。報複我的目的,你差不多已經達到了,既然這樣,你消停一下,讓我自生自滅,可以嗎?”
“不可以。”甯未知冷冰冰的道。他的一隻手攥住她的手腕,用力把她往懷裡一拖,“你就算是死,也得死在我身邊。”
他的一隻手慢慢卡上她的脖子,一點點捏緊。
“甯思醒,有時候我真想掐死你。”
甯思醒仰着頭,一點反抗的意思都沒有。
那就掐好了。
喉嚨裡發緊,呼吸越來越不順暢,甯思醒閉着眼睛,由着甯未知的手越掐越緊。
隻是,某一刻,她的腦中忽然閃過甯未央的臉。
不行,她不能死在甯未知手上。
她用力推他,雙手一起,拼了命地掙紮,好在甯未知還沒完全失去理智,主動松開手。
甯思醒忍不住彎下腰,拼命咳嗽,咳得喘不上氣,不得不蹲下來,倚着牆根。
甯思醒能感覺到,剛才那一刻,甯未知可能真的想掐死她。
可是,她就算死,也不能死在甯未知手上。
甯未知得好好的,幹幹淨淨的活着,才能保證甯未央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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甯未知訂婚那天,甯思醒的狀态終于好了一些,不再吐得昏天暗地。
一個多月過去了,已經進入夏季,今天有小雨,意外的涼快。
家裡沒有人,就連下人們也去了甯家老宅那邊。
甯思醒無法想像甯家老宅今天有多熱鬧,隻是以她的身份,自然不可能到場觀禮。
那會是一場災難。
這麼多年,除了甯未央是去年開始接觸,甯思醒從來沒有見過甯家的兩位老人。她猜得到那兩人應該恨她入骨,不碰面其實對雙方都好。
征得甯未知的同意後,甯思醒去了趟清安寺。
不是第一次去,加上今天這裡的香客實在不多,司機兼保镖已經不像以前那麼緊張,沒有一直亦步亦趨地跟着她,将甯思醒送進寺門後,就在門外等她。
甯思醒沒有打傘,任雨絲一點點打濕肩頭。
其實很小的時候甯未知就帶她來過這裡,甯思醒有點害怕這個地方,年幼時的她覺得那些菩薩太高太大了,好像下一秒就要倒下砸到她頭上,而且他們的神情都十分猙獰,看起來好恐怖。
當時甯未知說,隻有做了虧心事的人,才會害怕這裡,你為什麼會怕?
甯思醒答不上來,她甚至并不太明白什麼叫“做了虧心事”。
倒是現在,甯思醒特别喜歡這裡的清靜。
這裡常年燃着香,沒進寺門就可以聞到,這讓甯思醒想到了她以前住的那套老房子,因為常年祭拜着甯如玉的牌位,整個家裡和她的身上都染上了煙火味。
甯思醒在一具她也叫不上名号的菩薩面前跪了下來,兩隻手心和頭貼着地面,姿勢虔誠。
是不是因為以前她害怕這些神佛,觸怒了他們,才會讓她經受這些苦難?
那麼,如果她有限的餘生,将誠心供奉,是不是就可以渡她永離苦海?
甯思醒找不到答案,所以隻能長跪不起。
她想到了自己這短暫的一生。
前五年懵懂無知,記憶已經十分稀薄。
五歲至十五歲,應該是她人生中最幸福的十年,雖然隻是她以為的。
甯未知不喜歡她與人交往,她第一次認識了新朋友後,甯未知十分嚴肅地問她:“你隻有哥哥還不夠,還要其他小朋友嗎?”
甯思醒其實想跟其他小朋友玩的,可是她害怕未知哥哥生氣,所以用力搖頭。
因此這十年裡,甯思醒習慣了獨來獨往,沒有朋友,不參加任何集體活動,無論老師怎麼勸,無論其他同學怎麼邀請,她都無動于衷。
甯思醒的世界裡,隻有甯未知,以及保姆阿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