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個保姆阿姨雖然兇,但至少還願意和她說話,後面換了那麼多個,每一個人都是惜字如金。
當時的甯思醒還不知道這種行為可以稱為“冷暴力”,她隻是覺得自己是個不讨人喜歡的人,所以才會沒有人理她。
哪怕因為她太漂亮,小學時就有幼稚的小男生向她示好,沒幾次後,所有人都被甯思醒的冷漠吓退。
這個階段,是甯思醒最依賴甯未知的時候,也是他們關系最親密的時候,很自然的,當她朦胧地憧憬起愛情時,喜歡的對象隻有甯未知。
這是個圈套,甯未知專門為玩弄她感情而設下的圈套。
所以當他撕下面具時,她才會那麼痛苦。
十五歲到十八歲那三年,甯思醒活得如一具行屍走肉。
其實她曾經短暫的活過一次,在她嘗試着寫小說,并得到别人的喜歡的時候。
先是網站編輯找她簽約,後來連出版編輯都找上了門。
甯思醒當時被“我也可以自食其力”的想法沖昏了頭腦,興沖沖地跑去找甯未知。
她是未成年,簽約需要有監護人的同意。
甯未知不是監護人,可他是她唯一可以找的人。
甯未知拒絕了她,而且狠狠地嘲笑了她一番,當着她的面讀她寫的那些文字,嘲弄她的癡心妄想。
甯思醒如被人扒光了衣服一般,羞恥得擡不起頭,然後,自然是沒有任何然後。
她又回到了行屍走肉的狀态。
有一次甯未知有事外出,顧不上她,甯思醒将近一整個月沒有說過一句話,每天隻坐在床上看着窗外被電線割裂的天空,以至于甯未知過來時,她發現自己不會說話了。
她整個人像生了鏽的機器,連眼睛都好像無法轉動。
如果按有沒有呼吸來判斷人是否活着,那麼甯思醒還活着,但假如按是否有獨立的思維能立來判斷,甯思醒在這個時候,就已經死了。
甯思醒是在和甯未知同居後,才漸漸有了一點“人”樣。但是她依然沒有社交能力,沒有社交賬号,從來沒有網購過,她對這個世界的了解,是一本接一本的書籍。
甯未央的出現,是她死寂的人生中唯一一抹亮色,她幫甯思醒注注冊了微信,并成為她唯一的一個好友。
甯思醒因此學會了在朋友圈點贊,雖然她的朋友隻有甯未央。
她是唯一給過甯思醒一點溫暖的人。
可惜,以後再也沒有了。
等到某一天,甯思醒死了,她這個人,她不足二十年的人生,就如一滴水滴進了大海,一點痕迹都不會留下。
沒有人在意她,沒有人會記得她。
甯思醒的額頭緊緊地貼着冰涼的地面。
蝼蟻尚且偷生,她其實也一樣,隻是甯思醒真的已經找不到活下去的辦法。
所以,求佛祖助我永離苦海。
如果真有下輩子,求佛祖保佑她一回,讓她做一隻鳥,可以飛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求佛祖助我永離苦海。
求佛祖助我永離苦海。
甯思醒在心中一遍遍地祈求。
這時,她聽到旁邊有個聲音說:“紅塵種種,皆為修行,我佛慈悲,自會渡有緣之人。”
甯思醒一怔,慢慢擡頭。
一個小沙彌就站在離她不遠的地方。她來過這裡好幾次,印象中并沒有這麼年幼的小和尚。
甯思醒慢慢咀嚼着他的話,心下一片悲涼。
她依稀記得,佛家裡自殺是罪,殺人更是大罪過,如她這般一身罪孽,滿心塵埃,也可成有緣人?
嘴唇微動,剛想再問一句,眼前花了一下,哪裡有什麼小沙彌的身影。
甯思醒無聲苦笑。
一切皆是幻影。
她扶着麻木的腿慢慢起身,出了大殿,在一棵菩提樹下坐定,靜下心,聆聽梵音。
她這般不虔誠,隻會臨時抱佛腳的世俗之人,大概佛祖也顧不過來吧。
離開前,走出寺門的一瞬間,甯思醒靜靜回頭,看了眼籠罩在雨霧的寂靜古刹。
佛不渡人人自渡,她已經知道該怎麼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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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半睡半醒的甯思醒聞到了一陣濃重的酒味,她立即驚醒,摁亮了床頭的壁燈。
甯未知坐在床側,眼神沒有平時那麼清冷。
看來他應該喝了很多很多酒。
是因為這樣,他才不舍得打擾到自己的未婚妻,跑到她這裡來耍酒瘋?
“甯思醒。”甯未知的手撫上她的嘴唇,一下下揉着唇瓣,“我們做個遊戲吧。”
甯思醒一動不動,靜等下文。
“戀愛遊戲。”他輕輕笑着,大概是真的醉了,這個笑裡,沒有一點嘲諷的意味,反而有點傻氣,“假裝我們是情侶,就像這樣……”
他一低頭,狠狠地将嘴唇貼到她的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