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院一士兵見沈穆回來了,急匆匆跑進來,手上握着一個信封:“将軍可算回來了!今兒下午西北來了信,您瞧瞧!”
“來信了?是阿青的消息麼——快拿給我看。”沈穆一個激靈,上前,急忙抽過信封。一看,果然說的是沈青的事兒。
沈青是沈穆的副将,和沈穆帶着點兒父家的親緣,算是沈穆的半個堂弟。五年前沈穆第一次任副将西征,沈青便自請跟着沈穆了,就這麼一直在西北呆了五年。
三個月前,沈穆遵聖旨,下令撤兵。沈青氣不過,一時沖動,私自帶了一千騎兵,勢必要活捉竄逃的西戎王大皇子。然而之後便一直下落不明。
沈穆聽到消息,知他胡鬧,顧不得震怒,當即派人去尋,卻遲遲沒有他的下落。
沈穆被皇上催促着即刻回京,一路上總還是記挂着,心裡也總存着一絲僥幸——也許那小夥子隻是掉進了哪個黃沙洞裡迷了路呢?
可現在,他看着手裡的信,手竟不住地發抖。
“将軍,阿青他——”裴茗急切問道。
“阿青入了西域老賊的圈套,被割下人頭,夜裡偷偷挂在咱們西北的軍營前。”沈穆的聲音沉重如鐵。
他長長歎了一口氣,一向筆直的脊梁也有些松了,“阿青,對不住啊。哥沒把你好好地帶回來……”
一旁的親兵皆默默低頭,不語。
沈穆又歎了口氣,低聲吩咐:“裴茗,你給西北那邊回信,讓他們把屍首火化了,送回京城罷。”
裴茗默默應下了。
周圍的氣氛很低沉。
長久的靜默。
可偏偏,有人要在這個時候碰刺頭。
門外忽而傳來通報聲:“将軍,有個人求見,說是知州大人府上的管事。”
沈穆皺起眉頭,明顯不耐煩,但還是擺了擺手,“讓他進來。”
老管事被人領着走進來,看四周靜悄悄的,有些奇怪,卻也沒當回事兒。他弓着身子,帶着一臉谄媚的笑,走到沈穆身邊。
“将軍……還沒休息啊……”
“大半夜的,多有打擾了。也沒什麼大事兒,就是我家大人差我來問問……”
老管事說着,湊到了沈穆耳邊,“那個舞姬,您看要不要……明兒晚上就送到您住處……”
沈穆目光一冽。
老管事吓得一個激靈,下意識往後退了退。
沈穆雙手背後,慢慢站起身,一步步朝那老管事逼去。
“将軍,我……我家大人也是、是一番好意……”
沈穆立住了,他此刻隻覺得心裡的怒火騰騰地竄上來,燒掉了他所有理智。
“這多麻煩呐。”他氣極反笑,一字一句咬牙道,“裴茗,你現在就派人,跟着知州的管事,尋到那位美人兒,給本将軍當場打斷他的腿,扔到知州府外,不準任何人救治!”
“将軍,這——”裴茗心中為難。他知沈穆在氣頭上,可這麼明目張膽地羞辱地方知州,實則是和丞相結梁子,指不定還會落得一個居功自傲的名聲,惹得皇帝猜忌,實在是下策。
“還不快去!”沈穆一聲厲喝,裴茗隻好咬牙應下。
……
夜色如墨。
晚宴結束後,楚玉離被帶回教坊。趙廷眼此刻在内室,看着四周沒人,反手就給了他一巴掌。
“好你個小賤貨!在台上一直冷着臉做什麼?将軍臨走時臉色不好,隻怕都是因為你!還有,我給你的耳墜呢?為什麼不戴??”
楚玉離沒防備,身形不穩,撞在一旁的桌子上。他撐起身體,手指死死捏着桌角,緘口不語。
趙廷揪住他的衣領,“問你話!丞相大人賞賜的東珠耳墜呢?你藏哪兒了?嗯?”
“扔了。”
“扔了?”趙廷瞪大眼睛,反手又扇了他一巴掌,“楚玉離,我操你媽!”
趙廷撸起袖子準備給他點教訓,卻聽見身後傳來一隊人馬齊聲奔來的腳步聲。
“就……就是這裡了……”
隻聽“砰”的一聲,教坊後室的木門猛然被人踹開!
當先的将士穿着盔甲,一揮手,立刻上來兩人,周身鐵甲泛着寒光,朝楚玉離逼來。
楚玉離下意識往後退。可幾乎立刻,他便被兩個軍兵拽出來擰住了胳膊,按在地上。
他在慌亂中審視着四周的人,心裡隐約猜到什麼,一時面色煞白。
趙廷在一旁簡直要吓呆了,他心中驚恐,忙撲通跪下道:“幾位官老爺,不知所為何事……我、我們是中堂大人名下的教坊……不知、不知……”
“閉上你的狗嘴。”裴茗根本不理會。他皺着眉,猶豫片刻,終于一揮手,下令:
“打——”
軍隊行事向來雷厲風行,尤其是沈穆麾下的西北軍。
兩個大漢舉着刀鞘,猛地就朝楚玉離腿上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