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珩正說着大話,忽目光轉向台下的沈穆,冷不丁問道。
沈穆心中無語,趙珩前日“下令文武百官一律不準請假,若是患病,擡也要擡到獵場”,明擺着沖着他說的,他還能說不好嗎?
“謝陛下關心,微臣的病已大好。”他躬身道。
趙珩滿意地點點頭,“既好了,就快些上朝,也好替朕分擔些。”
“……”沈穆沒吭聲,心道:上朝辦事全被索行簡牽着鼻子走,能分擔個屁。
趙珩又道:“朕不喜刀劍,你既是朕欽點的大将軍,是朝中武官之首,這開場儀式便由你代替朕做了吧。”
趙珩所言的儀式,便是用這把太祖開國所用的黃金弓,射出這重達三斤的黃金劍,站在百尺外正中靶心,圍獵方算正式開始。
沈穆卻不接,跪道:“武官之首臣萬不敢當。索丞相德高望重,有他兼任着樞密使,統領武官,臣豈敢自居武官之首。”
趙珩臉色有些泛黑,他九五之尊,好容易主動開口給他個台階下,他還敢給朕擺臉色,簡直豈有此理!這厮這些日子在家閑着,怎麼傲氣卻一點沒消!
他盯着沈穆看一會兒,見他恭恭敬敬躬身跪着,大有“不把索行簡從樞密院調走,這箭我打死也不射”的架勢。
“也罷,索相兼了這麼多年武官之事,也是時候該歇歇了——你這三朝元老總在頭上壓着,也難怪後輩們辦事總放不開手腳。”趙珩看向索行簡,語氣溫和,“索相認為如何?”
“陛下說的是。”索行簡難得十分大方,順從應下。
這些日子的冷戰總算是勉強勝利了,沈穆也高興給皇帝陛下射箭裝威風。
他接過弓箭,心裡卻頗有些不是滋味——沈穆呀沈穆,想不到有一天你也會為了做官的事,臉皮子都不要了,當真堕落!
那箭鋒在陽光下泛着刺眼的金芒,他拉滿弓,箭出如流星劃過,正中靶心。四方頓時一片贊歎。四面衛列着的禁軍中,許多都曾是沈穆的部下,若非此刻紀律再身,他們定要當場給自家将軍拍手叫好了。
箭中靶心之時,則圍獵開始!
“隻要是獵場上所有的活物,一律可獵殺!”趙珩一揮寬袖。
不知道為什麼,沈穆覺得趙珩的神色有些神秘。
伴随着馬鳴聲沸騰,衆人立刻向四方開拔。
耶律希作為質子,自然人微言輕,站在藩王最後排,離靶心最近。他清楚地看見,那靶心正中竟是一枚圖騰,乃是他們西北千百年來奉為神明的烏鷹。
而那黃金箭飛過數百尺的儀仗場,“倏”的一聲正中靶心,正正穿透那烏鷹的頭顱。
在調轉馬頭前,耶律希看向沈穆,卻發現沈穆也正盯着他自己。
耶律希眯起眼睛,笑了笑,将手放在自己脖子上,做了個“殺”的動作。
狩獵至少也要兩個時辰,儀仗場看守的士兵也無聊起來。
沈婉君覺得無聊透頂,幸好自己站的位置甚是偏,這會兒東南樂台上正在奏樂,沒人注意這邊,她便找機會偷偷溜走了。
走了沒幾步,便見前方有一間帳篷,外觀甚是華麗,她便起了好奇,偷偷掀開一角,往裡頭探去。
帳篷内,兩個侍女正在擦拭一把古琴。
“輕點!這可是先皇的梅妃留下的古琴,容貴妃等下可要用它向陛下獻曲呢!”
“是嗎?”
“對啊,而且娘娘今日要彈的還是陛下最愛的《寒梅曲》沒。貴妃這次若是赢得陛下贊賞,咱們都少不了賞賜的。”
“好了!塗上了柏油,果然看起來愈發精巧了。”
“走,咱們先到貴妃身邊候着曲去,等會兒再來拿吧。”
兩名婢女把古琴用綢布蓋好,便離開了。
沈婉君從門簾後鑽出來呢,眼珠子一轉,心裡冒出個主意來——既然是跟索八婆有關,她怎麼舍得白白離開呢?
之前放火燒她的事還沒找那八婆算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