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玉離趕到的時候,李家已經一片狼藉了。
李家除了李子默,還有兩個兄弟,一個妹妹,以及小一輩兒的侄子侄女好些人。此時,屋子裡已被翻了個遍,那顆曾埋着一大箱賬簿的桃花樹下,有個新被挖出的大坑。
闫瑞知道,這東西已經被人拿走了。
李子默的幾個親友都被押在院子裡。
“誰拿走的東西?”闫瑞舉着刀,一個一個問,“東西在你們的院子裡消失的,你們應該有人知曉的吧?”
衆人皆驚吓瑟瑟,低聲哭泣。隻有一個小女孩眼神躲閃,似乎知道些什麼。
“你知道什麼嗎?”闫瑞用刀柄拍着她的小臉,“乖,告訴叔叔……不然的話,可是會死人的哦……”
闫瑞随手殺了身邊一位老婦人。
白刀子進紅刀子出,血腥味頓時蔓延開來。
“阿嬷!”哇的一聲,小女孩放聲大哭。
“闫瑞,你想造反嗎?”
闫瑞驚異間回頭,就見楚玉離帶着幾個武德司的人沖進了院内。
楚玉離身後隻有幾個人——武德司他能調動的本來也就是少數。
闫瑞輕蔑一笑:“呦,掌印大人,什麼風把您給吹來了。”
楚玉離道:“你在做什麼?”
“他們不遵新政,我奉命清除異黨。”
“奉誰的命?”
“自然是太子和韓公公的命令。”
“太子和韓公公若是知道你勾結索黨,心術不正,不知道會扒掉你多少層皮?”
“……既然你把話挑明了,我也不再賣關子了。”闫瑞慢慢走到楚玉離面前,“你膽敢在武德司如此撒野,是覺得背後有神仙大佛撐腰?”
身後幾人倏然拔刀,楚玉離示意他們先别動手。
闫瑞掃了眼他身後的人,笑道:“我說怎麼瞧着這麼眼熟,這不是沈大将軍底下的人嗎,難怪你小小年紀就平步青雲成了掌印,原來是有沈穆在背後撐腰。哦,李子默是沈穆的摯交好友,所以你今日才會不顧一切來阻攔我……你和沈穆到底什麼關系?”
闫瑞忽然伸手,一把鉗住楚玉離右手腕,用力一捏,嘎吱一聲響,力道大得能把人的骨頭活生生捏碎!
“手無縛雞之力的毛小子,也敢對我蹬鼻子上臉!”
忽然間,闫瑞覺得眼前有極快的寒光閃過,楚玉離一直低垂的左手忽如閃電般揚起,刀轉靈巧如遊龍,如疾風朝闫瑞右臂劃去。
也許是楚玉離動作太過出其不料,也許是闫瑞太輕敵大意,也許是沈穆送的匕首太過鋒利削鐵如泥。總之,在霎那之間,闫瑞整個小臂竟被削了下來!
“啊啊啊——!”
月色下,猩紅血液飚濺三尺,慘叫聲響徹天幕。
闫瑞痛得跪倒在地,身後闫瑞手下親信立刻齊刷刷拔刀!
“你們可想清楚了!”
楚玉離卻一步不退,迎着刀鋒,一字一句道:“武德司隻遵皇命,闫瑞帶着你們私自投奔索黨,誘騙你們背叛陛下、背叛韓公公,拿你們的性命換取他自己的榮華——這樣的主子,你們也要死心塌地跟着他,為他白白送命嗎?”
他臉上還沾着血,半身沐浴在月光下,身形站得筆直,眸子冷冽如月光,平白的生出令人生畏的氣場來。
武德司衆人聞言,皆面面相觑,心生猶豫。
“别聽他花言巧語胡說八道!來人,給我殺了他!!!”闫瑞捏着自己的短臂,眼眸血紅,疼痛使他喪失了最後一點理智。
他忽然提起一口氣,用殘存的手拔出長劍朝楚玉離砍來。楚玉離原本有機會躲開,但卻硬生生握緊匕首迎了上去——他想賭一把,賭他能殺的了闫瑞,賭赢了,他将徹底在武德司擁有威信與實權。
但闫瑞到底是武功深厚,楚玉離匕首從他脖頸前劃過,未傷及要害,而闫瑞的刀鋒已劈頭蓋臉朝楚玉離砍下來——
生死一瞬之間,隻聽一聲揚鞭聲自頭頂劈裂,楚玉離回過神來,才看清是一條馬鞭,卷着長劍,連帶着将闫瑞甩到地上。
沈穆單槍匹馬先趕到,人未下馬,馬鞭甩出的利風已可傷人。
“誰敢再動手?”
他雖孤身一人,但久經沙場的氣場,絕不是這些京城裡的暗衛能比得了的。
闫瑞掙紮着從地上爬起來,咬牙切齒道:“沈穆!武德司有特權,隻聽命于陛下,你……你敢多管閑事?”
沈穆一鞭子抽掉他頭上頂戴,“殺無辜百姓,幫索相清除異黨,也是陛下的旨意?滾,我今日不想殺人。”
“沈穆!你别太得意!今日斷臂之仇,我闫瑞來日必報!”闫瑞失血過多,此刻更是氣得幾近暈厥,他暗罵一聲,拖着斷臂,在武德司部下的攙扶下踉跄而逃。
直到闫瑞離開,楚玉離緊繃的神經松弛下來,才覺冷汗已經浸濕了自己後背。
這時,裴茗和戴淩若在沈穆之後也趕來了。其他人都沒受傷,隻有這小姑娘剛才被吓得愣住了,此刻看着阿嬷的屍體和血淋淋的斷臂,渾身發抖,哭也不敢大聲哭。
楚玉離立刻蹲下身,把她攬在懷裡,“别怕……”
這小姑娘名為李玥,是李子默的小侄女。數月前,楚玉離暗中來李家祖宅取那箱證據時,這小姑娘正巧發現了,楚玉離隻好叮囑她,莫将此事告訴任何人,連她爹娘兄長都不能。
“哥哥,玥兒沒有告訴他們你來過,玥兒還記得你當時說的話……”小女孩似乎認得楚玉離,窩在他肩膀上抽噎,斷斷續續哭喊着。
“謝謝玥兒。”楚玉離輕輕親吻了一下小女孩的臉頰,捂住了她的眼睛,“抱歉,讓你看到了不好的東西。”
那是個極其輕柔的吻,仿佛隻是唇尖碰觸到臉頰,試圖将自己的溫度傳遞給另一個人。
沈穆看着楚玉離的動作,頓時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