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玉離道:“是,一模一樣。自古以來,官府有權,商戶有錢,但權勢為天,官畢竟死死壓着商,薛仲卿自認為索家是不倒的泰山,又要故技重施了。”
“他……”
“他這是在作死。”楚玉離答道。
“……所以,陛下派你來并州,并不隻是為了查新政的政績,更是為了查清楚十年前災荒的真相?”蔣銘反應過來,感動道:“陛下聖明!”
楚玉離心中覺得可笑,他怎麼對那狗皇帝抱有如此大的信心和敬畏?
這其實也情有可原,楚玉離自小沒接觸過正經寒窗苦讀的書生,并不知道“君父為天”這句話在這些讀書人心中是多麼根深蒂固的理念。
十年前,朝廷的赈災銀子數千萬兩,光是一個薛仲卿,幾輩子都花不完,而索行簡又老奸巨猾,絕不會收下這等大量的巨款,那些錢究竟去哪兒了?
若薛家十年前真得了那幾千萬兩的赈災銀子,就算幾個敗家兒子揮霍,十輩子也揮霍不完,怎麼如今又冒着風險來弄錢呢?
“我這幾日托人打聽到,薛仲卿是在饑荒後的第二年,就又做起了教坊的生意,和趙廷分紅,這幾年更是到處賣官換錢。他若真有幾千萬,何必如此斂财呢?他可不像是個嗜财如命的吝啬鬼。”
“你的意思是……”
楚玉離道:“也許十年前,那些赈災銀子,根本沒有進薛仲卿的口袋裡。”
蔣銘吃了一驚:“那還能去哪?商販死的死,殺的殺,也不像是有錢的。”
楚玉離道:“那便是藏起來了。”
“你的意思是……商戶們偷偷藏起來了?”蔣銘順着思路,接着答道:“當初薛仲卿利用商販,為自己斂财,商販被人算計,也許并未打算把錢拱手讓給官府。”
楚玉離點點頭,“有些商戶們不肯交錢,惹得薛仲卿起了殺機,将那些不聽話的商戶好一頓整治,扣上莫須有的罪名,有的甚至抄家問斬。那些商戶自然也不會任由倒黴,便暗中将賣糧的銀錢藏了起來,甯可死,也不便宜了姓薛的知州。”
蔣銘想了想,道:“這樣捋下來,倒也說得通,但這畢竟不是寫戲本子,光憑你我在這裡瞎扯,怎知事情真假?”
這些事情,當然是真的。
當時李子默交給他的一箱子記錄裡,就明明白白寫着,薛家并未拿到那巨額銀兩,而是被幾家商戶分别給藏了起來。
李子默當時秘密調查此案,并未直接找到那銀兩的下落,這些數字,隻是他暗中采集薛家和那些商戶的賬簿,經過計算、整合,最終推斷出的結果而已。
楚玉離相信李子默的推斷,但旁人不一定相信。他必須找到更直接的證據。推演得出的數字可以被反駁為污蔑之言;人證如丁昀之流,也可以被收買或威脅而改口;唯有找到那些銀子的下落,找到實實在在的物證,才是真正鐵證如山。
但楚玉離不想告訴蔣銘這些。
他隻道:“是真是假,大人明日随我去那幾家商戶宅院裡探一探不就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