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外大雨傾盆,天色陰晦如黑夜,氣溫驟降,山洞内更是陰冷潮濕。火堆噼裡啪啦響着,穿過赤紅的火焰,沈穆的神色顯得十分柔和。
楚玉離瞧那石壁堅硬濕冷,便又從洞穴深處找來許多幹草,墊在石頭上,好讓沈穆靠着更舒服些。
做完這些,又朝洞穴口外望了望,瞧天地間雨霧朦胧,也不知何時才能放晴,不由得心急如焚。
“你瞎轉悠什麼。”沈穆手肘撐着腦袋,靠在松軟的草墊上,雙目微阖。
楚玉離擡頭看着他。
“你……哪裡不舒服嗎?”他擔憂的問。
沈穆瞧着他關切的眼神,一時興起,指了指腦殼,“疼的要命。”
“發燒了麼?”楚玉離立刻伸手,在他額頭上探了探,驚道:“怎麼這麼燙!”
“傻小子,是你的手太涼了。”沈穆心中發笑,面上卻不動聲色。他有氣無力的往後一靠,幹脆閉了眼不做聲。
過了一會兒,他感覺有一雙冰涼的手悄無聲息的撫上了他的太陽穴,一下一下,輕輕揉着穴位。那手太過冰涼,像是塊兒捂不熱的寒玉。沈穆感受着這“父慈子孝、天倫之樂”一般的溫馨場景,心道:“難得難得,讓我好好享受一會兒。”
揉了一會兒,楚玉離輕聲問:“感覺好些了嗎?”
沈穆厚顔無恥道:“沒有。”
楚玉離頓時慌了。他手足無措的四處瞧了瞧,忽然,像是下了什麼決心似的,起身往洞外的雨幕裡沖。
“回來!”沈穆倏的一睜眼,趕忙拽住了他,“外面下這麼大雨,你幹什麼去?”
卻驚見楚玉離此刻的的神色,如此慌亂,紅紅的眼圈,竟然像是快要哭了。
“耶律希既然計劃好了來殺你,暗器上塗的自然也不是一般的毒,”楚玉離擡頭,話音都有些發顫,“你等着,我去外面找找,或許能找到些對症的草藥。”
沈穆瞧着他的樣子,哭笑不得,他坐直了身子,随意一笑:“你這孩子,怎麼這麼死心眼?——方才是逗你玩的。”
“這荒郊野外的能找見什麼。”沈穆嘲笑了一下,自己慢慢從袖子裡掏出一個小瓷瓶,打開,将裡頭的一顆銀白色藥丸一口吞了。
“這是……”
“天香豆蔻丸。”沈穆脫口蹦出一個名字。
“什麼丸?”楚玉離一臉迷惑。
“可解百毒。”沈穆白癡一樣的看他一眼,“我好歹也剿匪多年經驗豐富,在這荒郊野外的,還不曉得提前備些救命的藥?”
“當真?”
“當真。”沈穆瞧他淚眼朦胧的樣子,笑道。
楚玉離先前被雨打濕了頭發,此刻有幾縷發絲濕漉漉的粘在額間,沈穆伸手替他攏在耳後,溫聲道:“去烤烤火吧,你手涼的跟冰坨子似的。”
“哦。”楚玉離瞧他氣色似乎好了些,這才長長舒了一口氣,“早說……剛才吓死我了。”
他把手放在火堆前,慢慢揉搓着手掌,後知後覺的瞪了沈穆一眼,道:“你為老不尊。”
“……”沈穆自動忽略這句話,皺眉道:“頭痛。”
沒人理他。
沈穆閉目休息了一會兒,又道:“渴。”
沒人理他。
“……”沈穆這下子徹底沉默了。
山洞裡一時沉寂,隻能聽見外面雨聲滴滴答答,像是銀河放了閘,沒完沒了的從天際往下傾瀉。
沈穆閉目養神,過了好一會兒,忽然聽見楚玉離的聲音:“青銅山竟然有銅礦。”
他睜開眼,就看見楚玉離不知從何處找來一塊兒黑炭似的東西,握在手裡鼓弄着,嘴裡念念有詞:“這似乎是銅礦石。”
他聞了聞,用手敲了敲,點頭道:“這就是銅礦石。——沈穆,你瞧我發現了什麼!”
楚玉離一轉頭,沈穆就看見這孩子臉上黑一塊兒白一塊兒的,沾滿了礦灰。
“……”沈穆心中咯噔一下,呵斥道:“你玩那個做什麼,臉上沾的全是黑灰。扔掉扔掉!”
楚玉離腦子卻已經瞬間千回百轉了:“差點忘了,這裡是青銅山,難怪難怪——可是,我聽蔣大人說,這山上的銅礦石已經被挖空了,怎麼這山洞裡還能輕易的找見銅礦石?——難不成,咱們發現新礦洞了?”
他看向沈穆,眼睛賊溜溜的發光:“沈穆!這說不準是個礦洞,若是能開采出大量的銅礦,那可是有一大筆銀子賺!”
沈穆心道:“他怎麼滿腦子都是錢?”
“怎麼了?”楚玉離卻瞧着沈穆有些不對勁兒,心中納悶兒。他舉着那塊兒黑銅礦在沈穆眼前晃了晃,略微思索,覺得蹊跷:“這青銅山這麼大,大小洞穴少說也有數百個,怎麼這麼巧,咱們進來躲雨,就碰上了有銅礦的山洞?”
“——除非,這青銅山的銅礦并未如傳言所說那般枯竭,是有人故意放出了這消息!”楚玉離撲到沈穆的身邊,激動地晃了晃他的肩膀,“你說對不對?”
“……對對對。”沈穆無奈的看着他,第一次希望這小子的腦子别轉這麼快。
他吃了蒼蠅一般的神色頓時召來了楚玉離的懷疑:“你這是什麼反應……”
楚玉離狐疑的道:“這青銅山地勢複雜,你既然能如此及時的趕到懸崖邊救我們,說明你對這裡很熟悉。那你難道不知道這裡還殘存着大量銅礦嗎?”
“完了。”沈穆心道:“怎麼這麼快就被這小子猜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