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陽正盛,清幽的風卷着落葉拂來。
安樂撐着下巴看去,每一年都是這些項目,她将場子聚起來,這些個人來來回回,都是些熟面孔。
侍女剝了葡萄,遞到安樂面前。
安樂此刻有些不耐,随意吃下後,目光一轉,找了許久,才在角落裡找到那個刻意降低存在感的人,安樂勾唇一笑,捧了杯果酒,竟直接從高台上走了下來。
角落裡,玉芙正看着前面馬術表演。
從前她被拘在家中,難得有機會出去,更别說見到這樣龐大的場面了。
她隻覺得那二人騎在駿馬上,或跑或跳,翻過一道道障礙,卻仍舊穩穩不倒,當真是精彩。
玉芙心中看的有些熱,記憶中,母親也曾教過她騎射,因她從小體弱多病,母親為了讓她身子硬朗起來,便訓練她騎馬射箭,隻不過母親一死後,宋姨娘住了進來,十年間,她被困在府中,别說騎馬了,就是連馬都沒見過。
“容娘子。”
安樂身形擋在了她面前:“本宮聽說,當日裴哥哥與容娘子初見時,是在容娘子被盜匪劫持後。”
此言一出,席間衆人不由将目光移了過來。
唏噓議論聲響起。
誰人不知,若不是裴世子,隻怕這容尚書家的小娘子早就身敗名裂。
隻是,人家救她,她倒好,賴上了人家。
這滿京城裡,比她有資格嫁入裴家的不是沒有,卻沒有哪一個女子,似她這般不要臉。
安樂勾了勾唇,像是很滿意衆人的反應。
她繼續道:“裴哥哥騎射一貫以來都很好,就連父皇也多次嘉許,容娘子身為裴哥哥夫人,想來騎射也不會差,本宮特意準備了一個環節。”
她轉過身去,面向衆人。
“諸位,本宮這裡有一個賞賜,待會兒的騎射,拔得頭籌者,得本宮賞。”
玉芙握緊了拳。
這分明,就是沖着她來的。
“公主殿下有所不知,我姐姐的騎射,可是從小便學了的,想來并不差。”
容家四娘子,容玉瑩突然開口。
安樂若有所思的望了過去,随即笑了笑,“既然如此,那便開始吧。”
學過沒學過不要緊,要緊的是這可是她精心準備的,汗血寶馬,價值千金,除了馴馬師,至今還未曾有人能馴服,她就是要容玉芙當衆出醜,最好從馬背上摔下來,那樣,裴哥哥就再也看不上她了。
安樂算盤打的極好,她已提前安排了幾位貴女入場,到時候自是不必對她客氣。
思及此,她笑着走上高台,拍了拍手,便有幾名宮人牽着馬入内。
參加的貴女一看,連忙走上前去,将馬都挑選了去,隻剩下一匹紅棕色的馬兒。
玉芙心裡有些沒底,她雖學過,可技藝早已生疏,更何況眼下瑾郎不在,她一個人,實在有些為難。
“請吧,容娘子。”
正猶豫着,一位穿着紅衣的女子走上前來,将馬鞭遞到她手心裡。
安樂看着這一幕,心裡嗤笑,紅衣女子正是永陽侯府家的沈若芸,平常與她走的最近,她特地囑咐過,待會比賽開始,務必要好生“關照”容玉芙。
“本宮命人在林間放了一塊錦盒,若是誰第一個找到且帶到本宮面前,本宮重重有賞。”
話音剛落,幾位貴女便争相上馬,隻聽幾聲輕呵,便有幾人沖了出去,安樂好整以暇看着這一幕,場長隻剩下了那個女人。
“容娘子,可是不願?”
安樂聲音沉沉壓了過來,玉芙擡眸,心知無論如何都躲不過去了,她若是此刻拒絕,不僅會給自己惹來非議,往大了說,便是對公主不敬,藐視天威,這可是死罪。
玉芙腦海裡想起瑾郎的話。
他說,無論她惹出什麼禍事,都有他扛着。
可是……
玉芙抿了抿唇,縱然郎君那樣說,她卻不能這樣做。
他是國公府世子,萬衆矚目的存在。
身為他的妻子,玉芙自然不能讓人看輕。
她想與他并肩,想堂堂正正與他在一起。
思及此,她沉下了心,努力去想當初母親教她騎馬時的場景。
隻是時隔久遠,如今讓她站在這裡,說不緊張是不可能的,少女緊緊握着手裡的缰繩,翻身一躍,竟就那樣上了馬背。
玉芙萬萬沒料到,她還沒坐穩,這馬便如發瘋了般,不顧一切沖了出去,任憑她怎樣控制,馬兒的速度不僅沒有停下來,反而還愈來愈快。
沒過多久,她的身形就消失在了此處。
安樂抿着唇,眸裡浮起一抹陰毒。
容玉芙,你最好永遠都别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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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了林中,馬兒的速度并沒有停下來,玉芙極力控制着方向,終究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這馬兒性子如此烈,倒是讓她想起,小時候阿娘提過的汗血寶馬。
來自西域,價值不菲。
除了馴馬師,無人能騎得。
但她此刻察覺,已經晚了。
林中布局錯綜複雜,高大的數目更是遮擋了方向,終于,她心中生出了害怕,早知如此,就不該逞強。
玉芙心中苦笑,為了瑾郎,她當真付出了好大代價。
難道今日,真的要折在這裡了嗎?
天色陰沉,方才還是晴陽萬裡,如今卻驟然浮起幾朵烏雲。
林中的風聲越來越大,将她發絲吹亂。
瓊枝飛舞,忽然,一跟長箭破長空,朝她襲來。
玉芙連忙趴下馬背上,長箭射空。
她瞥到了一襲豔麗的紅衣。
身下的馬兒仍舊在奔跑,她已分不清去了何處,她用盡了所有力氣,此刻早已精疲力竭。
玉芙昏昏沉沉,鼻子忽然有些酸澀。
若是瑾郎在的話,該多好。
若是瑾郎在的話,他定然會溫柔的将她抱入懷中,替她遮下一切風雨。
他那樣好,與他在一起,是她的幸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