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公府。
玉芙洗漱完後,換上一件幹淨的衣裙,昨晚濕透了的衣服被她徹底丢棄,蘭卉替她梳好妝,關心道:“少夫人,奴婢還以為您再也回不來了,幸好吉人自有天相,您能平安歸來。”
玉芙挂耳铛的動作一頓,昨夜她失蹤并不是意外,那匹馬是安樂公主專門剩給她的,還有林中突然出現的绯衣少女,多半就是那個遞給她馬鞭的沈若芸。
永陽侯府家的嫡女,上京中身份最尊貴的貴女之一。
她想殺自己,定然是受到安樂授意。
玉芙實在想不到,那位公主對自己的恨意不僅來的莫名其妙,還如此之深,匹夫無罪,懷璧其罪,隻因她嫁給了瑾郎,便要承受旁人無端恨意。
她抿唇,忽然又想起昨晚那個男人來。
他說他恨國公府。
可是卻救了她。
她明明感受到了男人毫不掩藏的殺意,卻不知為何沒有下手。
實在有些古怪。
“少夫人,您貼身不離的帕子呢?”蓦然,蘭卉驚奇道。
玉芙垂眸一看,腰間空空蕩蕩,那張被她珍視的雲帕果然不見了。
那張帕子是她在閨中無事繡的,後來想送給瑾郎,卻因為種種緣由未能送出去,反倒被她自己用了起來,上面繡着一株雪蓮,還有一個……瑾字。
若是在哪處遺忘被人撿了去,難保不會有流言蜚語傳起,玉芙蹙眉,心情有些沉重。
“少夫人,夫人喚您過去。”
院外傳來一道清脆聲音,蘭卉掀起竹簾看了一眼,回過頭來:“是夫人院中的陳姑姑”
玉芙歎息一聲,低聲道:“走罷。”
這一趟,注定躲不過。
國公府世子夫人消失一夜,雖然消息被瞞了下來,但安樂公主自然不會放過這個絕佳機會,哪怕她活着回來,也是遭人非議,惡名纏身。
而安樂的目的,就此也就達到了。
此行注定是一次拷問。
當玉芙踏進竹翠堂那一刻,就明顯感受到了裴夫人面容陰沉,她仍舊高高端坐于上,不同于第一次玉芙見她時的威嚴,此刻的裴夫人,更多了一些高高在上的不耐。
“容氏,你可知錯。”
裴夫人不喜光,竹翠堂裡被人用竹簾遮擋了一切光亮,唯有一片窗扉透來幾縷薄光,可這微弱的光影并不足以照亮整座房屋,反而透着一絲寂寥的冷清與孤獨。
玉芙站在大堂中央,外面守了一院的婆子丫鬟,仿佛三堂會審,透着一股子的壓抑。
玉芙垂眸,輕聲道:“妾身不知自己犯了何錯。”
“大膽,竟敢忤逆夫人。”
蕭氏眸光裡閃過一絲不悅,她指尖微動,緩緩滾動着手裡的佛珠,室内檀香袅袅,一縷一縷煙霧升騰環繞,襯的裴夫人那張面容好似不苟言笑的菩薩,卻全無悲憫之意。
“你私自外出,一夜未歸,毀我國公府名聲,害我兒被衆人嘲笑,此為一錯,身為裴家婦,你不敬長輩,不重夫君,此為二錯。”
“容氏,你認還是不認。”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玉芙咬着唇,心中第一次感到如此難受。
她明明什麼都沒有做,可那些人不僅加害她性命,甚至讓她聲名盡毀,被夫家嫌棄。
她,真的錯了嗎?
蕭氏眼底閃過一絲不耐,而後沉聲道:
“來人,将容氏杖責五大闆,關入祠堂,禁閉一月。”
“我看誰敢!”
“世子,您不可進去。”
“世子……”
“……”
一陣動蕩騷亂中,有一人掀起竹簾大步走了進來,裴宿洲看着高坐在上的蕭氏,幾乎控制不住,眼底一抹寒光閃過。
蕭氏同樣也不喜這個兒子,要不是顧及着堂下還有其他人,她早就離開這裡了。
“瑾珩,你怎麼來了?”
“母親這是要做什麼,審問我的妻子?”裴宿洲眸光掃了一圈,看到玉芙跪在地上,她身形瘦弱,卻跪的那樣筆直,烏黑的發絲乖順垂在身後,一襲青衫更加襯的她柔弱無依。
“瑾珩,你不該來”
蕭氏不輕不重提點了一句,似提醒,更似威脅,堂中落入幾縷光亮,卻不偏不倚,落在玉芙跪着的地方,裴宿洲扯了扯唇,開口道:“母親說的錯,阿芙都沒有做過。”
“你如何能替她擔保?”
裴夫人臉色陰沉,顯然在極力壓抑着。
“昨夜我與阿芙一直在一起,阿芙的名聲,我可以作證,至于母親說的不敬長輩,不重夫君,更是無稽之談。”
“阿芙沒有錯。”
裴宿洲的聲音雖然不大,可在場諸人卻聽的一清二楚,尤其最後四字,仿佛無所顧忌,直接讓蕭氏氣的不輕。
“你,你,你……”
玉芙也大為吃驚,這還是她記憶裡的那個夫君嗎?
世人都說,裴世子極為重禮,可這極為守禮的裴世子,竟會在這一間正堂内,替她争辯,隻為還她公道。
說不心動是不可能的。
但說不震驚亦是不可能的。
蕭氏也沒料到,這個頑劣的小兒子明明是在扮演他的兄長,可不僅沒有認真做,反而損毀瑾珩名聲,實在上不得一點台面。
此刻蕭氏無比堅定,自己當年送走他,是十分明智的選擇。
他就是個災星,命中與她犯沖。
蕭氏緩了許久,才壓下心中的憤怒,她撐着案桌起身,沉聲道:“那你想如何?”
“依兒子之見,玉芙此次不但無錯,還有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