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雨蒙蒙,上回她來護國寺時,也下了一場雨,隻不過那時是離開後快歸家時落了雨,而今日,馬車淋着雨上山,一路上都是細軟的泥濘,玉芙蹙了蹙眉,沒想到竟是這樣不巧。
半個時辰前,她心神不甯,想起那個怪異荒誕的夢,總感覺心跳的厲害。
而護國寺寂雲大師雲遊多年才定下來在盛京多住幾日,她怕尋常醫者不能醫其心,便做主命蘭卉備好車轎,來護國寺裡求心安。
“娘子,前面岩石封路,怕是今日不能上山了。”
誰料剛行了沒多久,蘭卉便掀起簾子,一臉幽怨道。
玉芙也看了過去,山路泥濘,隕石滑坡,不隻是她,前來奉香之人皆被困在山腳之下,看樣子,今日确實上不去了。
“娘子,您看這……”
“各位客官,不如來小店住一夜,等明日雨水消散,這路自然也就能走了。”
護國寺香火旺盛,山腳下開着數間商鋪與客棧,此刻被堵住路的行人紛紛歎氣,而後便尋着小二的話語,無奈在此地住了下來。
天色朦胧陰沉,雖是蒙蒙細雨,卻遠遠沒有要停的征兆,玉芙抿了抿唇,将兜帽戴起,也下了馬車入客棧。
今夜自是不能上山了。
她命小厮回府通傳一聲,就說夫君外出,她特地來寺裡祈福,惟願夫君平安,未來幾日便在護國寺裡住下。
客棧裡三教九流,大多是來來往往的商販,玉芙本不欲引人注目,奈何她雖戴着兜帽,剛一進來時,仍舊引起了不少騷亂。
那些目光好奇試探,令她心中有些許不适。
不禁有些後悔。
她不該随大流住在客棧。
眼下身旁隻有蘭卉,若是發生意外,連個傍身的家夥都無。
思及此,玉芙在想,還是用完膳回府吧,明日天晴,她在來一趟。
雨仍舊在下。
玉芙尋了二樓一個靠窗雅間,開始用膳,因着她心緒不甯,并沒有注意到外來幾個人影,待她反應過來後,便是有人破開了她的房門。
“大膽,你們是何人?”
蘭卉第一時間便站了起來,她将玉芙護在身後,盡力去克制自己的害怕。
“小娘子,一個人呀,要不要我們來陪陪你。”
玉芙這才看清了這三人面容,原來是三個酒鬼,身上彌漫着一股說不出來的臭氣,平白髒了她用膳之地,她眼眸沉了一沉,腳步往後退去。
“你們可知我家娘子是何人?”
蘭卉手心有些發抖。
她自小便跟在玉芙身邊,也沒見過這等場面,眼下主仆二人被困客棧,當真是走投無路了,她不能害怕,她得護着小姐,小姐名聲本就有損,她不能讓小姐再陷入更壞的境界中。
“哈哈哈,什麼人?不就是一個美人嗎,要是你伺候的爺好,爺不介意賞你一個嬌妾做做。”
語罷,那幾個喝了點酒的男人便搓着手上前,後面便是朝外開着的窗戶,朦胧細雨中,這一幕被對面那幾人瞧了去。
薛菱握着手裡的刀,哀歎片刻,心想,都說盛京熱鬧,卻沒想到,這壞人比起他們雍州來,倒是隻多不少。
一旁的美婦人夾了菜到她盤中,輕輕歎了口氣,“菱兒,入了京,可别整日将刀挂在腰間了,盛京規矩到底比雍州多,女孩子整日舞刀弄槍,到底是不合時宜。”
“怕什麼,我舅父可是威震四海的柱國将軍,那些個隻會背後論人是非的,砍了便是。”
薛菱挑眉,不以為然,她目前将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對面那一對嬌弱主仆身上,本以為此等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美人入了狼窩,早就被吓的到處呼喊救命。
薛菱摩擦着刀,隻等美人一喊救命,她如話本裡英武的大俠閃亮登場,揍得那些登徒子滿地找牙。
她雖身為女子,可自小随着舅父在軍營裡長大,養了一副行俠仗義性格,平生心願便是鋤強扶弱,從雍州來京城這一日,她一路上被壓着心性,現下好不容易撞見了一件不平事,正摩擦着大刀躍躍欲試。
不料下一刻,薛菱陡然愣住目光。
隻見那些個大漢一臉癡笑走上前去,可不知那女子用了什麼功夫,面前的大漢竟全都倒了。
接着,那女子微微轉過身來,皎潔柔美的側顔,令薛菱莫名想起一幅畫來。
她拉着美婦人的衣袖,喃喃道:“阿娘,你看……”
美婦人程晴疑惑,順着女兒的視線看去,瞥見一個正直十七八的小娘子,一臉鎮定的處理着面前的賊人,雖緊張卻鎮定,頗有幾分雍州女子的氣度。
“阿娘,我想去認識她。”
薛菱說完,也不顧程晴反應,抱着刀大步朝外走了。
另一邊,蘭卉雙目瞪圓,她不敢相信,方才竟是自家娘迷暈了三名歹徒。
“我們快些離開吧,這藥我是第一次用,不确定他們幾時能醒。”玉芙戴起兜帽,抿了抿發白的唇,大步朝外走去。
她按捺住緊張恍亂的心跳,袖口處的粉末此刻全空了,她并沒有用其他怪法,而是遵循阿娘留給她的醫書,研制出一種迷藥,不成想多年來竟在此刻派上用場。
主仆二人趁着無人注目走下了樓梯,正好要上馬車之際,迎面而來一道碧色羅裙,擋住了她們去處。
經曆了方才的危險,此刻蘭卉都不由謹慎起來,面前的女子馬尾高束,一身窄袖綠羅裙,明明是個極其活潑的女子,腰間卻挂着一把大刀,頗為……瘆人。
“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