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漆黑低調的馬車從裴府後門進來了,車簾緩緩打開,露出一張俊秀冷白的面容來,那人踏雪而來,身上的狐裘明淨柔軟,他一下車,便輕車熟路去了裴府書房。
宣堂亮麗的屋子,兩個一模一樣的男子相對而坐。
一個穿着白衣,另一個則是一身黑袍。
明明暗暗的光影裡,黑衣男子看着眼前人許久,俊美的面容挂起一抹諷意,輕嗤出聲,“我的好哥哥,你終于肯出現了?”
月華落下,清透的光影照在白衣男子衣袍處,襯托的他孤高沉冷,聞言,他蹙起眉,聲音裡透着一抹不容置喙,沉聲道:“涼州陸家,與你有何關系?”
裴宿洲有些驚訝,他設想過無數次與這位哥哥見面的場景,或許對方會驚詫于他的存在,或許對方像他一樣,會讨厭他,但是他沒有想到,他不僅沒有表現出意外,也沒有表現出他想看到的任何反應。
他似乎對他徹底不在意。
他冷冷勾唇,“陸括,是我的義父。”
裴瑾珩一怔,毫不意外的答案,他斂了斂眸,望着眼前萬分熟悉的臉龐,到口的指責便無論如何都說不出來了。
他們身上流着同樣的血。
卻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人。
良久後,他歎息,似是妥協,“宿洲,你到底想要做什麼?”
“呵。”裴宿洲冷笑道:“請問你是以什麼身份問的呢,我的好哥哥。”
氣氛似乎陷入了僵持。
正如外頭的天氣般,陰雲密布。
玉芙仿佛做了一個漫長的夢,夢裡面,有兩個一模一樣的男子站在她面前,一個溫柔淺笑,像初見那般,輕輕朝她伸出手,“阿芙,來我這裡,我才是裴瑾珩。”
另一個,則滿目陰沉,他站在一片霧氣中,俊美的容顔上一片狠戾,修長的指尖輕輕捏着一片薄薄的小衣,惡劣開口,“阿芙,你莫忘了,這些日子,是誰夜夜同你宿在一起。”
“阿芙……”
“阿芙。”
兩道聲音幾乎同時喚她,她捂着胸口往後退去,蓦然回首,隻看到,身後萬丈高崖,無底深淵。
一片看不見的黑。
“娘子?娘子?”似是過了許久,玉芙突然聽到,耳邊有一道極其熟悉的聲音,将她從複雜的睡夢中喚了回來。
睜開眼眸,玉芙看到,蘭卉正擔憂的望着她,她抿了抿幹澀的嘴唇,聲音沙啞道:“我睡了多久。”
“兩個時辰。”蘭卉替她掖好被角,語氣溫和。
“娘子怎麼了,這幾日總是這樣嗜睡,要不要奴婢去請大夫,替娘子把把脈。”
“不必。”玉芙腦袋似有千斤重,她從床榻上坐起來,胃間那股惡心的感覺又翻湧了上來,她手腳有些無力,卻仍舊淡淡道:“世子呢?”
“興許在書房呢,奴婢聽說,這幾日世子一直在忙着。”
聞言,玉芙蹙了蹙眉,她掙紮着要從床上下來,無論如何,一切僅憑她的猜測還是不夠的,她想要見他,想要聽他親口說。
或許一切隻是她的臆想。
根本沒有什麼替代之說,她嫁的人,自始至終都是裴瑾珩。
玉芙自己安慰着,心頭那抹不安才消散了些許。
外頭天寒,下過雪的路面有些濕滑。
她身子虛弱,腰腹間更是酸軟一片,可是一想到腦海中兩個一模一樣的人影,她便感覺腦袋昏昏沉沉的。
一個是初次見面便極其溫潤的世子。
另一個,則是與她朝夕相處同榻而眠的夫君。
她日日喚夫君的人。
究竟是一個怎樣的人。
這一刻,玉芙忽然有些迷茫,若是一切都如她所想,那真相被徹底撕開,她該何去何從呢。
她該是埋怨的。
可如今,她隻感到深深的絕望與無邊的壓抑。
往常隻有半炷香的路程,今日卻整整被她走了一炷香的時間,等她終于來到這座熟悉的院子裡。
卻沒有意料之中場景。
整座院子,空無一人。
她一步一步走的極其緩慢,仿佛腳下有千斤重般,待她終于來到書房門口,卻蓦然停住了腳步。
這一刻,玉芙清晰的知道,一旦推開這道門。
一切的一切,都将發生變化。
或許昔日她所求的身份地位,在她推開這道門時,便會不複存在。
風吹過,将她身後的發絲吹起。
玉芙抿了抿唇,終于,伸手推開了房門,眼前這一幕,讓她腳步接連往後退去。
隻因為,她在夫君的書房。
撞見了兩個一模一樣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