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呢?”
陸青柏卻不想與她廢話,他此刻隻想知道慕晚會對他說什麼。
玉芙抿了抿唇,暗自慶幸,自己誤打誤撞,竟然有了能與之談判的籌碼。
思及此,她眼眸冷靜,慢慢道:“你放我離開,我将信給你。”
“程姑娘未免太天真了,區區一封信,就想換自己的性命,你莫非以為我還是三年前的那個人嗎?”
話落,他忽然伸手摘掉了面具,一張毫不意外的熟悉臉龐暴露,玉芙深吸一口氣,竟有種恍若隔世之感。
沒想到陸家竟然當真有活着的人,且還是當年與慕晚青梅竹馬,一同長大的陸青柏。
玉芙心忽然緊了一下,果然,眼之人雖然樣貌未變,但那雙眸子早已經沒有了任何感情,全是漠然與冷淡。
她抿起唇,想起慕晚的囑托,若是她看到青梅竹馬的人成為這副樣子,也不知會作何感受。
恰在此刻,外面忽然有人進來,附在他耳邊低語了幾句。
陸青柏挑了挑眉,似乎突然來了興緻,他起身,走到玉芙身前,“這封信或許不能救你的命,但可以救另一個人的命。”
話落,他轉身向外走去。
玉芙還沒反應過來,便被人押着一同向外走去。
走出這間院子,她才突然發覺,自己身處在群山之中,周圍全是樹林與木石,她穿的單薄,感到一陣淩冽的寒風,似刀子般割在她的臉頰上。
越往前走,她心底的不安便越重。
直到陸青柏帶着她站在了一處高台之上,她往下一看,赫然發現層層冷風之中,那一抹熟悉的身影。
玄袍,墨發,立在巍峨山林間。
他孤身一人,單槍匹馬闖入這片樹林。
陸青柏淡淡瞥了一眼,冷聲道:“程娘子可聽說過明崇教?”
明崇教素來與朝廷不對付,傳聞教衆很多,盡管朝廷多次下旨絞殺覆滅,可這群人如雨後春筍般,燒殺不盡。
至此,玉芙徹底反應了過來,明崇教是三年前建立的,而陸家被滅也是三年前的事情。
若是陸青柏便是明崇教教首,那他做的事情,便是謀逆。
“你要做什麼?”
思及此,她慌亂道。
“若是程娘子能說服你父親謀反,我便不殺他,若是不能,這山上埋伏着數百名弓箭手,縱然他有着滔天的本領,也難以安然無恙離開這裡。”
“陸某從不做賠本的買賣,一封信代表不了什麼,要不我們來賭他的性命,賭他能撐到什麼時候。”
陸青柏唇邊弧度勾了起來,玉芙不可置信看向他,真是一個瘋子。
話音落下,陸青柏輕輕擡了擡手,一道破空而來的長箭,不知從哪個方向而來,竟是徑直朝着男人心口而去的!
玉芙心髒猛然一抽。
下一刻,玄衣男子側身一避,輕而易舉躲過了這根箭。
然而,躲過了這次,還有無數道暗箭。
随着陸青柏的話音落下,從四面八方湧入數十道長箭,破空而來,幾乎沒有任何躲避的空間,縱使他武藝高強,可仍舊被長箭刺破了肌膚,玉芙看着這一幕,忽然感覺一陣沉悶而劇烈的心痛自心底傳來。
“别過來!!”
即在此刻,玄衣男子擡眸一瞥,準确無誤看到了他。
他正欲斬斷身邊所有埋伏,朝着她的方向而來,不料身形躍到了半空,忽然猛烈的墜在地上。
與此同時,玉芙看到,他肩膀處似乎被箭劃傷了,鮮血染紅了半個衣袖。
“停下!!快住手!!!他會死的!!!”
玉芙連忙道。
陸青柏卻微微笑了,轉過頭,“他死了,你應當開心,這世間再沒有人可以強迫你了,最後的障礙,我替你除去,你應當感到解脫。”
倏地,男人剛起身的動作一頓,整個身子無力的倒在地上。
玉芙眼眸一變,察覺到了不對勁,“你對他做了什麼?”
“蠱蟲。”
“我在箭上抹了藥,不出片刻,他便會毒發身亡,你還有一炷香的思考時間,到底要不要答應我方才的要求。”
陸青柏漸漸沒了耐心。
底下那人身子都蜷縮在了一處,他似乎很疼。
玉芙幾乎陷入了絕望,她無法親眼看着他去死。
腦海中有一道聲音隐隐響起,他若是消失,這世間便再無人可以強迫她了,窈窈是她一個人的女兒,再沒有人,能從她身邊将她奪走。
但另一道更為清晰的聲音也一同傳來,她不能冷眼旁觀,他是為了救她,才以身犯險。
曾經的一幕幕此刻都盡數浮上眼前,那些刻意被她遺忘的記憶此刻全部都記了起來。
縱然這個人欺騙過她,可他曾經,也曾數次救她于危險之中。
她無法袖手旁觀,閉了閉眼,道:“我……”
“别答應他!”
倏地,一道聲音打破了她正要說出口的話,隻見裴宿洲不知何時從地上起身,他似乎正在承受着極大的痛苦,卻依然朝她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阿芙,别怕,我在這裡。”
玉芙鼻子一酸,眼淚簌簌落下。
“陸青柏,你想要的,我可以幫你。與其将希望寄托在程将軍身上,不如讓我來做這個惡人。”
“你想要的,不就是替陸家洗清罪名嗎,隻有我才能幫你。”
陸青柏眼眸沉寂了下來,“就憑你?”
“憑我當然不行,但若是有這個呢?”
他從懷裡緩緩掏出一個物件,陸青柏眼眸一變,指尖下意識攥緊。
“放我們安全離開,否則,你我都會死在此處。”裴宿洲從地上爬了起來,他将手中那抹尊貴之物捧起,眼眸掃過衆人,緩慢道:“這座山附近被我放了炸藥,若是一炷香後,我還沒有回去,我們便會一同死在這裡。”
玉芙一愣,她并不能看清他捧的是何物,隻看到他站在寒風中,那雙滿是令自己安心的眼眸。
倏地,山崖下忽然滾下去一個藥瓶。
“緩解蠱蟲疼痛的藥,一月服一次。”
陸青柏忽然道。
“解藥呢?”
“等一切塵埃落定,我自然會給你解藥。”
“我憑什麼相信你?”
裴宿洲壓着眉眼,冷冷問道。
“呵。”陸青柏低聲笑了起來,“偷盜玉玺,是何罪名,我想沒有人比你更清楚了。”
玉玺?
玉芙怔住,他手中捧着的竟是玉玺!
陸青柏見好就收,忽然側目又看了玉芙一眼,“信毀了吧,這世上早沒了陸家三郎。”
有的隻是見不得光的明崇教教首。
話音落下,陸青柏仿佛卸下了所有僞裝,這一刻,玉芙似乎在他身上看到了曾經的模樣,卻也隻是轉瞬即逝。
他帶着人離開了此地,見狀,玉芙迫不及待朝着山崖奔下去,她跑的極快,滿腦子都是方才他命懸一線的景象。
等她終于來到他身邊,他卻支撐不住,忽然吐出一口血來。
“别睡,我帶你回家。”
少女跌跌撞撞,額前的碎發淩亂不堪,手背上被磨出了一道傷痕,可仍舊堅韌的,将他扶了起來。
裴宿洲奄奄一息,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氣。
他倒在他懷裡,忽然伸出指尖,想摸一摸近在咫尺的臉龐,告訴他這一切都不是夢。
她是真的在關心她。
真好。
有生之年,竟然能看見她為了他而落淚。
“裴宿洲,别睡過去,我帶你下山。”
熟悉的聲音仿佛是一場漫長的夢,隻有在夢裡,她才會如此偏愛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