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吃嗎?”李慕婉歪頭低低看着他。
王林輕點頭,李慕婉又遞過去,王林又搖頭道:“你吃,給你買的。”
李慕婉察覺他并不愛吃,也沒再堅持,甜甜朝他笑了笑:“阿兄真好。
這日李慕婉上山采藥回來天已經暗了,王林今日回的早,見家中沒人,猜着她是上山去了。
剛過村口,見着兩個熟悉的人影往這邊來,李慕婉率先打着招呼:“清兒阿姐,敏兒?”
葉家姐妹二人來送女工到謝三嬸家,葉清兒看着李慕婉,微微點頭,“婉兒姑娘從山上剛回來?”
“是,”李慕婉上前,“你們來尋花影的嗎?”
葉敏兒因着王家的事,心裡本就有怨氣,見李慕婉後對她也沒好臉色,擺起架子來,“不然呢,我們來王家村,總不能尋你阿兄吧?當初要議親的是你們,要回絕的也是你們,瞧我阿姐性子好,好欺負可是?”
李慕婉笑容收回,此事确實是王家做得有失禮數,可到底兩家還未定性,相看不成的多的是,并未規定相看了就必須要定親。
“我阿兄沒有這個意思,他隻是覺着該考了功名才能給清兒阿姐好的生活,先前是沒思慮好,此事王家也盡了歉意。”
“哼,考取功名又如何?我阿姐不稀罕,他王林一副自視清高,孤傲不可一世的模樣,當真自己是狀元郎了不成,原以為王家是個老實本分的,不然我爹娘也不會答應謝嬸去相看。”葉敏兒撇着嘴道。
“敏兒,别說了。”葉清兒拉着她要走,“不好意思婉兒姑娘,我妹妹她就是嘴巴快,心裡不壞的,她隻是想替我出口氣,你不要放心上,天色暗了,我們也要回去了。”
“阿姐,你總是這樣替他人說好話,”葉敏兒甩開手,糾纏着李慕婉,“你以為你阿兄是什麼善類?也就隻有你整日跟在他後頭阿兄長,阿兄短,他若是正人君子清明不二,那夜為何丢棄我阿姐,讓我阿姐一個人在街頭,明知我阿姐腳受了傷無法走路,卻不管不顧,如此冷血無情的人,我們葉家可看不上。”葉敏兒越說越氣。
“就這德行還想考取功名,活該今年考不上,來年也照樣考不上,僞君子,小人。”
李慕婉本不想與她口舌相争,卻見葉敏兒言辭越發激烈,口中對王林的謾罵不聽,她不知那夜他們之間發生了何事,但在她心裡,王林并非她所說那樣,她見不得旁人诋毀。
葉敏兒罵了許久口幹了才覺心中怨氣消散些,準備拉着葉清兒回花溪村。
抓着背簍肩帶的李慕婉默了片刻,緊跟上去拉過葉敏兒要理論:“我阿兄不是你說的這樣,他隻是性子孤冷,可心卻不壞,我不知他跟清兒阿姐間有何種誤會,倘若是他做的不周,今日我替他道歉,另我阿兄勤勉好學,也定會考得功名,你适才所說不作數。”
葉敏兒被她抓着的手腕捏得緊,有些不适,試圖抽回時李慕婉卻加重力道,“而且,他并非你口中的虛僞小人,他心懷大義,會寫策論批判世道不公,同情弱小,重情重義,你不許走。”
“做什麼?李慕婉,若不是看你跟花影好,就王林對我阿姐做的這事,我也不會對你嘴下留情,你阿兄就不是什麼善類。”
“你道歉,不若你走不了。”李慕婉目光淩厲,冷眼對着她,絲毫不怯。
葉敏兒沒見過她這般氣勢,顯然有些詫異,竟然有些慫了,“你,你放手。”
“為你适才對我阿兄言語不敬道歉,我就放。”李慕婉目光堅定,勢必要她道歉。
“好,你放,你放了我再道歉。”
李慕婉松開手,等着葉敏兒說,可葉敏兒一副蔑視的神情,猝不及防之際,朝李慕婉雙肩重重用力,将人推了出去。李慕婉措手不及,隻能踉跄後退好幾步,最終失去重心往後倒地。
葉清兒見狀曷厲道,可葉敏兒沒有收手之意,見李慕婉倒下,還要上前奚落一番:“你住在你阿兄家,孤男寡女的,可得防着他些,别怪我沒提醒你,免得名聲落了壞……”
背簍子落到一旁,裡邊的藥草灑出來,李慕婉心疼草藥,想起身去撿回來,葉敏兒見她不理會自己,刁蠻勁兒上來了,擡腳踩過她的藥草,“我阿姐不讓我為難你,我本也不想拿你撒氣,誰讓你這般不識時務,王林就是小人,我偏就不道歉,又如何?”
暗夜裡一道寒光閃過三人,葉敏兒突覺膝蓋一陣痛,忙後退幾步,王林身音森冷,略過葉家姐妹二人,葉清兒看清他,叫了句:“王林。”
王林無視她徑直走向李慕婉,李慕婉見到葉敏兒身後過來的人,撐地而起時,喚道:“阿兄。”
王林上前伸手去攙她,李慕婉搭上手起身時腳腕一股痛覺傳來,她忍着沒出聲,望着王林,像做錯事一般想要解釋,“阿兄,我……”
“等我。”王林轉身冰冷望着葉清兒說,“若我王林先前之事有欠于你,大可尋我論事,何必為難于她?”
葉清兒看了看李慕婉,又看王林,“此事是小妹不對,先前的事你并未做錯什麼,本就兩廂情願之事,婉兒姑娘,我替小妹向你道歉。”
李慕婉立在身後仍想力争,“她言語辱罵我阿兄,理應向我阿兄道歉。”
葉敏兒被王林的氣勢喝住,不敢靠前隻能隔着空不服輸,指着李慕婉:“王林,阿姐那夜為了你歪了腳,你為何不顧,你拒與我阿姐相談婚事,可是因為她?”
“你阿姐自己沒站穩,與我何幹?”王林碰都沒碰她,至于崴腳一事他更是不知情,他也不關心,“王家與葉家相看,又與她何幹?倘若再糾纏李慕婉,就不是像今夜傷你一條腿了。”
葉敏兒瞪着他,滿眼憤恨,葉清兒無地自容,拉着葉敏兒就要走,口中遠遠謾罵:“王林,你負心薄幸,孤高自傲……”
“不送。”王林冷冷道。
海棠樹下,李慕婉拍了拍衣擺的碎屑,王林撿起地上的背簍,又把灑出的草藥一一收回,李慕婉低頭不作聲,看着他動作。
“愣着做甚?”王林單肩背起藥簍,溫聲說,“回家。”
走出一段距離後身後無人跟來,察覺後頓足停下步子,後頭看見李慕婉還呆在原地,沒有要動的意思。
“怎麼了?”
“阿兄,我腳扭了。”李慕婉低聲到。
王林轉身回去,靠近後蹲身查看,随着他試探的力度李腕骨傳來陣痛。
“疼,”李慕婉收回腿,手指轉着衣袖,難為情說,“這裡回去還有好一段路要走,婉兒怕是走不回去了。”
王林思索須臾,背過去蹲下身,冷硬道:“上來。”
李慕婉看着他寬背,猶豫些許,王林催促着:“快些,家裡做了飯,再不回去就冷了。”
過了片刻,背部輕輕壓下一股重量,李慕婉雙臂輕扶着他肩頭,王林起身時掂了下,李慕婉怕摔下意識摟緊他脖頸,雙臂環住了,低低趴到他肩頭,見王林沒有反應,她就着這個姿勢。
“阿兄,我信你沒有欺負清兒阿姐。”王林的發帶垂在她肩頭,李慕婉說話時氣息滾繞在他耳側。
“阿兄,婉兒無心與她們争執的,我是不是給你惹禍了?”
“本就是因我起的事,若無我先前唐突葉家,葉家姐妹對我有偏見,她們見不着我,就把氣撒在你身上,這才連累了你。若說麻煩,應是我給你帶來了麻煩,你不必與我道歉。”王林聲音清朗。
“其實,你不必因我與她們理論什麼,我不在意旁人如何看我。”
“不成,”李慕婉直直從後盯着他側臉,“葉敏兒辱罵阿兄,婉兒心裡過不去,阿兄并非她口中所說的那種人。”
“那是哪種人?”王林忽而停下腳步,微往她的方向側了側,“你覺得是哪種人?”
李慕婉想了想,腦海中的印象,“阿兄表面雖冷,可是比誰都重情,你能不顧自身安危,萍水相逢之下也要救下我,就能說明你心中仗義赤誠,葉敏兒辱你罵你,你也不會與她計較,是以心胸寬闊,乃正人君子,與她口中之人毫不相幹。”
“阿兄,你不要聽她的話,她說的不對。”李慕婉言辭寬慰道,她不想任何人有辱他,誰也不行。
王林淺淺一笑,“你,當真這麼覺着?”
背上的人昏昏欲睡,聲音越來越小,“嗯,阿兄是除了哥哥外,最好的人,阿兄不是冷血之人……阿兄,重情……”
耳側的氣息漸漸微弱,呼吸平穩,王林半側頭,身音斷了,睡着了?
一直回到竹林小院,堂屋内王林給她放下來,李慕婉才醒,屋内點了燭火,睡眼惺忪的人揉了揉眼,光亮逐漸清晰。
王林身影從外頭渡進來,手裡拿了傷藥。
“扭傷要及時處理,不然會落下病根,就跟我娘一樣,天氣一變就作痛。”王林從她身前蹲下,理所當然抓過她小腿,李慕婉受驚。
“弄疼了?”王林手中力道放輕,“那我輕一些。”
“無,無礙。”
李慕婉面帶紅暈,腳腕傳來他掌心的溫熱,漸漸的不那麼疼了,抹過藥物的地方一股熱辣。
因着自己的原因,倒叫她受了委屈,還因維護自己受了傷,王林終是不忍心,将那支修好的蓮花簪拿給她,“你的簪子。”
失而複得的喜悅湧上心頭,李慕婉先是愣了瞬,不可置信。見她無動于衷,王林又道:“怎麼,那日不是還因這個哭了嗎?”
李慕婉糗事被提,有些困窘,再則清澈眼眸彎起,伸手去接了那支發簪,語氣帶着驚喜:“阿兄如何尋回來的?”
“落在那晚的田埂上了。”王林若無其事道。
那夜明明尋了許久,在田裡都沒找到,李慕婉問:“阿兄幾時尋到的?”
王林不答,“既是你娘親留下的貴重之物,往後收好了,丢棄的東西不是每一次都能尋回來的。”
李慕婉見他不想多說,也沒多問,将發簪護在心口,很是珍惜,心裡感激道:“阿兄說的是。”
“這幾日你不要上山了,養好了再出院子。”王林起身收起藥瓶,又出去端了飯菜,二人用完飯,王林扶她回了東廂房休憩。
李慕婉腿腳不便,為了不麻煩王林,便在自己屋裡看,傷筋動骨還要一百天,她這算輕的,少說一個月不能上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