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微風拂過,露霧彌漫竹林,王家小院藏了一半,露出一半,李慕婉扶着床沿下榻,扭傷的腳腕更腫了些,稍一用力便疼得不行,她隻能單腳跳着走。
房間木闆震動下顯得動靜格外大,院外挑水回來的王林聞聲還以為是她摔了。連忙放下木桶趕到門口,恰與支起窗子的李慕婉對上視線,李慕婉面露驚詫。
“阿兄?這個時辰你不是該去鎮上了嗎?”手裡的動作漫不經心的。
王林見她無事,才暗自松口氣,面色如常道:“托人去跟掌櫃告了幾日假。”
“是因為婉兒嗎?”李慕婉聰慧,總能猜到緣由的,他是擔心自己腿腳不便無法自理,這才不放心的吧。
“等你好一些了,我再去,”王林端了個木盆,從窗戶遞進去,“不若我娘知道我棄你不顧,回來要訓我。”
李慕婉掩唇一笑,接過木盆,裡邊是溫水,給她洗漱用的。
接連幾日王林都在小院裡,家裡灑掃,喂雞鴨,煮飯燒水都是他一人忙活,其餘時間都在溫書,李慕婉腳傷這幾日,她沒法外出采花裝點屋子。
見着妝台兩日未換的花枝焉了,心情也跟着落寞,幾日未去鎮子,不知有無燕州來的信。
王林在西廂房溫書,她不好總是打擾他,院裡還有幾株薔薇開着,是她從竹林裡移植回來的,也就幾步遠,她跳着去應是沒問題,思及此,東廂房門開了。
李慕婉扶着牆面,右腳傷的還不能用力,隻能蹦着去,行蹤蹑手蹑腳的好似一隻出來覓食的兔子。
殊不知西廂房窗前,一抹暗中窺探的目光正正望着這邊,她自以為隐藏得好,可木闆發出的動靜王林聽得清楚。若隻是在她房裡,他不會理會,可這聲音越來越近,已然到了院中。
李慕婉見西廂房沒有動靜這才松口氣,剛要彎腰時,西廂房聲音傳來:“你做什麼呢?”
李慕婉聞聲雙手不自覺背過身後,“阿兄?”
可那手裡明明什麼都沒有,她才恍然自己沒有做什麼虧心事,為何一副理虧的模樣。
“我瞧屋裡的花焉了,在房裡待着無聊,便想出來透透氣,順帶折幾支花回去插上,”李慕婉見身影走近來,想後退又無法退,“是不是吵到阿兄了。”
王林彎腰折下幾株薔薇花,遞過去時不冷不淡:“若有需要可以喚我,免得再傷了腳。”
見王林要回去,自己又無事可做,總想着尋着什麼事打發時間,“阿兄,能否扶我去堂屋?我想繡點物件。”
王林回頭去扶她往堂屋去,替她備好所需之物才準備離去,李慕婉又叫住他:“阿兄,你能來堂屋看書嗎?這樣婉兒也不會太無聊,你放心,我不會總與你說話的。”
即便不說話,身邊待着人總歸沒那麼空寂。
“你若覺着悶,讓花影來陪你說說話。”王林說。
“花影忙着呢,”李慕婉手裡繞着線,若有似無說,“也許久不見王浩了。”
她繡工精巧,看樣式是個荷包,針法細緻且這種針法在長樂縣不常見,也隻有她給家人繡衣物或是荷包帕子時,才會用這個針法,若非親密之人也瞧不出來是出自她手。
王林替她尋回發簪,她該是回禮做點什麼,思來想去,家中僅剩些衣料能夠做個荷包,繡了一日,荷包上刺了幾道雲紋,一隻仙鶴展翅在雲端之上,她往荷包放了些提神香料。
昏暮後王林收了書,去廚房做飯。李慕婉收了針腳,她腳不便,為了少些走動,隻能待在堂屋百無聊賴等着王林端飯。
她趴在長木桌歇了會兒,天色暗下來,王林從廚房回到堂屋,待他坐下來,李慕婉拿出荷包,雙手舉在跟前,“給阿兄繡的。”
王林頓了少頃,打量着雲紋荷包,“這是?”
“荷包,”李慕婉眼波流轉,眨了眨,“阿兄幫我尋回發簪,婉兒小小心意,阿兄莫要嫌棄。”李慕婉拿回發簪後觀摩過了,流蘇的部位雖說與先前很像,可細看還是能看出不同,已經很大程度做了修複,想來他是拿去修過的,不然也不會顧左右而言他。
王林沒有立刻接,女兒家之物,他也不是完全不懂,李慕婉見他有所顧慮,又道:“阿兄不必多慮,從前哥哥佩的荷包都是婉兒做的。”
聞言他才收下,“多謝。”
見他要揣入懷裡,李慕婉怕他不拿來用,便撐起身,艱難挪了兩步靠近王林,從他手裡拿了荷包,仔細替他别在腰間,“這荷包裡我放了提神香,阿兄日日帶着,有助你溫書時提神。”
王林默默點了點頭,“吃飯吧。”
之後夜裡王林在堂屋看了會兒書,瞧李慕婉頻頻犯困,給人送回東廂房後自己才回了屋子。
***
次日,東廂房窗開時,幾支薔薇花映入眼簾,看着是剛折下的,院裡的花草澆過水了,李慕婉拿過花,往妝台下的花筒插上去。
王林在竹林小院待了五日,李慕婉能走少許,他才回鎮上教學,隻是每日都比之前回的早,李慕婉腳沒好全,便坐在院裡梅枝下等,日落餘晖照過屋檐時,她遐想着若是有一把琴便好了,自打離開京城後再也沒有撫過琴了。
之後幾日,李慕婉醒來時,窗前已有折好的花,王林難得休息一日,李慕婉幾乎能正常行走。
她在小院悶了大半個月,花影來過幾次,她也能解解悶。隻是院裡的花夏日開的也就那麼幾種,竹林裡花卉品種繁多,混在一塊插出來的花極為好看,思來想去,她決定去一趟竹林。
王林從堂屋收拾出來,見着李慕婉掩上東廂房的門,問道:“你要出去?”
李慕婉轉身帶着笑,“阿兄,我想去一趟竹林,這個時節,竹林的花草長得好,我想移植一些栽在院裡,阿兄陪我去可好?”
王林看着滿院子的花草,小院留了幾條過道,着實沒有什麼空地能夠再栽種了,經過她這些日子的打理,前院與她京城所住府邸時的後花園很是相似。
“嗯。”王林纏上繃帶後,拿了背簍和手鋤,“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