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賢說過,李元朗是此次剿匪的領将,王林思慮了一夜,做好籌算,從鎮子前往臨州城内。
李元朗聽聞求見之人名字,竟然有些訝異。可随即便應了王林的求見。
李元朗不知他求見之意,可見到第一眼之後,白發飄逸的他,與在木寒豔那聽得在丹青寨殺伐的人特征吻合。
那麼殺了柳豔的人當真是他!
李元朗不愧是多年混迹朝堂的老狐狸,見着他卻未露出異常之色,王林更是沒藏着掖着,開門見山表明來意。
他心知在京城裡拒絕了李元朗收為門生和逼親之事,定然讓他心有芥蒂。可他既然奉命剿匪,便與他目的一緻。
“你是說,你的妻子在那次商船被劫中失了音信?”李元朗歎了口氣說,“六年前,在京城對你逼婚,是老夫愛女心切,故而做出荒唐之事。”
王林默不作聲,隻是拱了拱手。
“是以,你才殺了柳豔為亡妻報仇?”
“不是亡妻,她沒有死。”王林目光決絕,李元朗竟然有被這股氣勢鎮壓到。
“罷了,柳豔是木寒豔的妹妹,如今已經大肆在尋搗毀分寨的人,而你入我軍隊,是想借軍力掃平丹青寨。”李元朗說,“可是王林,掃清丹青寨是陛下下達之命,無需你求,我都會将丹青寨夷為平地,回京複命。”
“那是自然,可丹青寨能屹立臨州多年不倒,還能與燕州的商路往來,難道尚書大人就不困惑嗎?”王林說。
“何意?”
“若無燕州許可,丹青寨的生意怎能自由往返燕臨兩州?”王林說,“有燕王為靠山,木寒豔在李尚書圍剿下,自然可以遁逃至燕州,而丹青寨若投靠燕王,這無疑是給燕王助力。可如此,大人該如何向朝廷交待?”
李元朗靜靜聽着,欣賞之色不由閃過,可随之取代的是惋惜,“你如此缜密心思,當初辭官回鄉着實可惜了。”
“既然你自薦,可是已有籌算?”他既然能主動前來,必是有所求。
“若我能替尚書大人剿滅丹青寨,大人能否應允我一事。”王林見他有所松動,順理成章地談起條件。
“什麼條件?”
“把大當家木寒豔的性命留給我。”王林眼中透着恨意。
李元朗暗自唏噓,隻是因為這個?他倒是好答應。
“可以,不過本官也有條件。”李元朗狡猾說,“丹青寨剿滅後,你要留在本官身邊,為我所用。”
“你既是為發妻宣洩私仇,又不止尋妻之路,天下之大,以你一人之力,大海撈針不為過,倘若以本官之勢,你尋妻也能事半功倍。”李元朗胸有成竹,仿若料定王林會應下。
王林思忖片刻,與他達成約定。
在臨州城内遊玩的李秋池進了軍帳便不停問着父親。
“聽副将說,父親這來了個故人,爹,是他嗎?”李秋池面上還是有所期待。
李元朗見着幾年來女兒的心思都未幻滅,搖搖頭說:“今日的他已非昨日他,池兒該是放下了。”
若非聽聞他在趙國四處講學,定然還是心有所向,她又怎會來到臨州。
“父親。”李秋池執拗,幾年前從長樂縣回京後念念不忘。
“剿匪在即,你在臨州城内不要亂跑,待為父歸京時,王林也會随我回京。”李元朗勢在必得。
“父親所言當真?”李秋池有所疑慮,幾年前長樂縣一别,再無相見,而他也已有了妻子,二人伉俪情深,已然分不開。
“若非他發妻已亡故,我斷不會有此心。”李元朗說到底還是為了女兒。
“什麼?李慕婉死了?”李秋池驚魂澆醒,内心透過一絲喜色。
李元朗本還不知其妻是誰,見李秋池脫口而出,才知是京城之人,越發心緒煩亂。可見這女兒幾年來也未曾放下,可她放不下的是王林還是暗自較勁的李慕婉,誰也不知。
李秋池感受着父親的目光,躲開視線,面頰的笑容卻難隐藏。
“其發妻在月前那搜被劫匪掠奪的商船上,落水失信。”李元朗說,“王林之所以尋來,是要向丹青寨讨債的,而他也從未停止尋妻之路。”
“為父應允他會幫他尋人。”
李秋池默念着,“臨江水深浪大,聽聞官府搜尋了七日七夜,死人都撈回來了……”
若是李慕婉落水還未尋到,多半是已經死了。即便沒死,隻要在王林先前找到她,那麼……
“爹,王林住在府上嗎?”李秋池盤算着說,“若爹替他尋了李慕婉,他又怎願跟您回京城,當初他若非是為了那個女人,又怎會辭官回鄉,爹,你糊塗了。”
李元朗恍然,擺擺手,勸說:“為父自有打算。”
***
王林與李元朗商議,再次以身入局。為軍隊傳遞山上敵情,裡應外合,剿滅匪徒。
外邊還有丹青寨抓捕他的人,李元朗暗想此法當可行的通。
王林自投羅網被人押着上了丹青寨總寨,木寒豔見到了一頭白發的書生,與屬下描述之人相貌無二。
木寒豔想要處死此子,可王林若無十足把握,也不會隻身上山。
她與柳豔雖說并非親生姐妹,樣貌卻有幾分相似。
“就是你一人,把我那妹妹的寨子攪得天翻地覆,為此還搭上她一條性命。”木寒豔冰冷說。
“她該死。”王林滿不在意。
他這副毫不畏懼的氣勢,木寒豔倒覺有些意思,若非柳豔隻是比試輸了失信要困下他,便能讓他下此狠手,此人留不得。
“大當家還真是姐妹情深,如今已經兵臨山下,剿匪大軍随時踏破山門,此刻還能這般鎮定,費力尋我這麼一個不足挂齒之人。”王林說道。
他在試探。
木寒豔很鎮定,隻是不屑一笑。
“說吧,為何要殺人。”
“李元朗大軍上山,大當家的後路是燕州吧?”王林從容,不答反問。
木寒豔手中鬼頭刀擦過,提防漸起,“你與李元朗相識?”
王林不曾想她那麼快就想到這層了,也沒掩飾。
“不怕我洩私仇殺了你?”木寒豔盯着他。
“大當家若要痛下殺手,王某自然無還手之力。”
“是嗎,那你又是如何在分寨那麼多人眼皮底下,取了小妹性命的。”木寒豔目光落在他那頭白發上,怎麼看都不像嗜殺之人。
王林不願多提,“大當家敢殺嗎?”
副手入内不知說了什麼,木寒豔出了正堂。
“大當家,這是李大人送來的信,此子要留。”
木寒豔看着信上文字,王林與李元朗相識,李元朗要保下他,木寒豔把信紙捏成團,丢進火爐裡。
“大當家?”副手喚了她一聲。
木寒豔走回堂内,盯着王林:“你與李元朗相識,想必上山另有所圖。”
“今夜你若說不明白來意,我便叫你有來無回,甭管李元朗還是誰。”木寒豔神色凝重。
“殺了柳豔,是為私仇,若非他們尋我麻煩在先,我也不至于要了她性命。”王林說的三分真七分假。
“私仇?”
“若非柳豔縱容屬下截獲臨江那批商船,我妻又怎會落水杳無音信。”王林含着恨意說,“李元朗答應助我尋妻,但是要我為他所用,卻不料大當家的人轉眼就把我抓了。”
木寒豔眯着眼,此人她摸不透。
“大當家要殺便殺,即便留着我性命在這雲霧嶺,過不了幾日也要命喪于此。”
“何意?”
“李元朗乃是此次剿匪将領,大當家覺着能全身而退?”王林說,“難不成他許了大當家能退的路,假死遁逃燕州嗎?如此李元朗能向朝廷交差,還不需動用大量兵力,也算兩全其美。”
“李大人與大當家謀劃什麼王某自是不感興趣,王某自始自終隻想尋着發妻音信,遠離紛争,不願為李元朗所用,若大當家去往燕州時,能帶上王某一路,王某不介意替您做個說客。”
“你覺着我需要嗎?”木寒豔饒有興趣看着他。
王林鎮定:“大當家看似運籌帷幄,實則早已腹背受敵,若能早日逃離燕州,還能在燕王那扳回一局,時機若是晚了,燕臨兩州都容不下丹青寨。”
“以你們之力,是能與李元朗抗衡還是能與燕王抗衡?”
“大當家有這魄力,是因李元朗給大當家暗自輸送的那批火藥,王某說得可對?”
王林一連串的質問,打亂木寒豔的判斷,李元朗居然把如此密切的往來之事也與他說了。
“你既來路不明,前幾日還攪了我的分寨,殺了我的人,此刻卻叫我信你之言,當我是傻的嗎?”
“王某自認沒有永遠的敵人和朋友,隻有長久的利益,而王某帶來的利益能夠确保大當家活着出去,王某不過是從中達成自己目的,即便大當家不信王某,此刻怕是早已沒有别的路能選了,王某說的可對?”
“你要借丹青寨脫離李元朗掌控?為什麼?”木寒豔終于有了一絲松動。
見她要入套,王林不緊不慢,“李元朗想我為他所用,而我不願為他所控,僅此而已。”
“你想利用李元朗的勢力為你尋妻,适才答應為他所用,卻又被我的人俘虜上山,我怎知你跟李元朗是不是串通好的?”人到了山上,李元朗的信就送到了,還表明王林是自己人,兩方可通過他傳遞信息,難免木寒豔不會多想。
“大當家既然防備李元朗,為何還要受其牽制呢,有這批火藥在,丹青寨若是奮力一敵,并非不是李元朗對手。”王林說,“不然,大當家為何要那一批火藥,難道不正是以防萬一。”
木寒豔神色吊起,霎時間來了興緻,她自己都沒這個把握。
他雖不知道李元朗為何答應給木寒豔這批火藥,從中獲得何等利益,又或者受了何等脅迫。但他能斷定兩方都并非誠意合作,另有隐瞞和目的。
但隻要以二人身份立場分析一通,細細想來,也能大緻理清其中緣由。
“丹青寨易守難攻,若有火藥在身,李元朗等人想要上山,大當家豈不是甕中捉鼈,趁其不備再逃往燕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