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有耳聞。”李奇慶回憶起那場驚天動地的搶婚。
“聽聞那家人強娶了一位有婚約的女子,那搶婚之人一路殺伐,屠戮滿門,無人生還。”王依依五官透着好奇,“原還以為是那些話本先生為賺茶錢編造的故事呢。”
“或許吧。”李奇慶淺淺一笑,“舅舅也不太清楚。”
她又朝船上二人招手,“爹爹這白發,立在人群之中,還怪顯眼的。”
發冠束起的銀發,兩縷散下胸前,一身白袍,腰封上系的是李慕婉新繡的荷包,一雙白鶴栩栩如生,加之他那氣質,俨然瀛洲島上的蓬萊仙客。
“若非那場搶婚……”李奇慶呢喃着。
“舅舅你說什麼?”王依依回頭望去。
“船靠岸了。”李奇慶拍了拍她肩頭,“去接你娘親吧。”
待商船靠好,人群散去,李慕婉與王林下船,王依依跑着去接,緊緊抱着李慕婉。
“娘親,爹爹,依依可想你們了。”
王林泛着笑,寵愛道,“怎麼半年不見個子又長了?”
“舅舅說過了十八歲就不容易長了。”王依依說。
“方才在船上就見你與舅舅說個不停,聊什麼呢?”李慕婉身上的紗衣鼓動,宛若驚鴻仙子。
“沒,”王依依藏着笑,“沒什麼。”
李奇慶等三人走近,李慕婉和王林喚着他,他這才接着話,“咱們家依依長大了,如今可是清平鎮的香饽饽,樣貌才學數一數二,商道又無人能及,連我這個舅舅都略輸一籌啊。”
李慕婉泛起笑,“哥哥讓着她,就使勁誇,依依該驕傲了。”
“舅舅說的也有幾分道理,”王依依眨着眼睛,俏皮說,“不過我這是随了娘親的。”
“那你敢不敢把那些追捧你的公子們,帶到你爹娘面前啊?”李奇慶挑着眉故意道。
“舅舅。”王依依鎖起眉頗有怨怼,那小模樣像極了王林。
“哦?”王林吊起眉梢,似乎嗅到獵物的氣息,“什麼人追捧我們家依依?哪家的?姓甚名誰?”
王依依抿唇不語,李奇慶掰着手指接道,“那可說不完了,譬如曹氏嫡長孫,私塾的江先生,長樂縣今年剛中的李秀才,西街頭酒樓東家的大公子,長樂縣裡的衙内,更有甚者隔壁郡縣的望族也曾有過風聲,要一睹我們家依依的風采呢,那可是說不完的......”
“哥哥莫不是拿我們家依依取笑的?”李慕婉歪頭盯着王依依,也不見她面頰羞澀,倒是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她便确信了其中真假。
“那依依可是看中了哪家?”李慕婉與王林相視一眼,可王林眼中卻不見喜色,而是警惕與冰冷。
隻一個眼神,李慕婉便知曉他心中所想。
“若是有中意的,帶回家讓爹娘還有祖父母替你掌掌眼。”
倒是有幾個,但談不上多喜歡,頂多是年少情窦初開的沖動,對于少年某一面的歡喜與欣賞,卻不深刻。
“當真嗎?爹爹?”王依依注視着王林的反應。
“你且叫他來家裡坐坐,讓我看看。”王林收了喜色,一路上眉心緊鎖,李慕婉隐約藏着笑。
“哦。”王依依開玩笑式應着。
幾人身影落在竹林小院,果然,沒過幾日,約莫五六位青年陸續到竹林小院拜訪,名為是要拜谒遠遊回來的王先生,要與其論道談學。
王林睨着王依依,仿佛在問她是哪一個。王依依視線飄忽不定,遠遠站着。
李慕婉陪在他身側,笑的溫婉,幾人時不時想要瞥過一眼,卻被王林氣勢鎮壓,俨然一副被書院先生訓斥的低落感。
王林久久未出聲,王依依與李奇慶兩人一人一邊靠在檐柱下,看戲一般的磕着瓜子。
“謝嬸母那拿來的瓜子真不錯,得叫她多做一些,我帶到藥鋪去吃。”王依依沒心沒肺的品嘗起瓜子的味道。
“你爹這氣勢,不得把他們都吓走啊。”李奇慶朝她手心拿了些瓜子繼續磕。
王依依噙着耐人尋味的笑意,似打定了什麼壞主意。
終是有人熬不住,背脊汗漬濕了一塊,衣裳顔色變了,那人隻覺口幹舌燥,起身鞠了一禮,三步并做一步出了院子。
“一個。”王依依吐了瓜子皮,倚着繼續看戲。
又過了半柱香,其中一位看似溫文爾雅的少年,主動開口,隻是話還未說到一半,便被王林噎了回去。
“王先生,晚輩告辭。”
緊接着接二連三。
“晚輩告辭。”
王依依又念着,“兩個,三個。”
“晚輩告辭……”
“晚輩也……”
王林揮了揮衣袖,長歎一口氣,收斂起冰冷之意,轉而粲然對着李慕婉,若無其事關心道,“婉兒可坐累了?”
“無礙。”李慕婉垂眸無奈一笑。
王依依心滿意足将瓜皮丢入爐子裡,“還得是我爹。”
“鬼精靈。”李奇慶在身後搖搖頭,又一副佩服的神情。
見她若無其事地從檐下往堂屋去,王林犀利的眸子掃過身影,“站住。”
王依依狀若不知,繼續走。
“王依依?”王林聲音帶着嚴肅。
“爹爹。”王依依這才頓下步子,轉身帶着一副讨好的笑容。
“怎麼?你本事不是挺大,要爹爹給你掃清癡纏之人?”王林說,“說吧,這事計劃了多久?”
李慕婉一副看破的神色。
“娘親……”王依依求助地眼神投向她。
“喊你娘親也不管用,”王林起身摟着她往堂屋去,“往後再有人癡纏你,自己處理。”
王依依朝堂屋的背影使了個鬼臉,蹦蹦跳跳跟着進去了。
李奇慶抱緊手臂看了一出好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