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卞瞳孔微縮,“城……”
汝陽唇角微揚,“是有些寒酸了,這樣吧,吳兄正式當上安北都護,小弟在看看能不能謀個骠騎大将軍送與吳兄。”
吳卞快步走到汝陽面前,“城公口氣有些大了吧。”
汝陽看吳卞一個八尺男兒,嘴上還是不饒人,卻是漸漸紅了眼,略有吃驚道,“黃相什麼都沒許諾就讓你們來?”
樂紛輕扯汝陽,低聲道,“來接手北境的是新帝胞弟、楚王葉逐,胳膊扭不過大腿,我們已經隻求保留原位不負手下弟兄就好。”
樂紛沒有注意到汝陽聽及“葉逐”一名時眼中的複雜,汝陽很快掩飾過情緒,“我要對付的就是葉家人,安北都護,非吳兄不可。”
“好!”這回不用樂紛在中調和,吳卞重重地将手搭在汝陽肩上,“你既說了,我便信你。”
汝陽點點頭,正要為收服一員大将抒表心中壯志,一道糯糯的小女兒聲傳來——
“娘!”
小姑娘如一個極快的木陀螺撲到樂紛身上,卻沒有讓樂紛有絲毫受傷,一見便知是自小練武。
“這是?”小姑娘側過臉,眼睛一眨一眨看着汝陽。
既已到如今地步,汝陽輕解頭發帶,青絲如瀑落下,樂紛二人早已了然,樂紛介紹道,“這就是那位為你尋來襄嬷嬷的小姑姑。”
樂紛話音未落,吳令立刻福身道,“謝小姑姑舍愛。”
“别叫小姑姑了,”汝陽突然道,“令兒,你可願認我為師?”
别說吳卞,此回就是連樂紛都意外地退了一步。
小姑娘擡着頭,“什麼是師父?師父不就是老師嗎?”
汝陽蹲下來,“不一樣,一個人一輩子或許會有很多老師,但隻能有一位師父。”
“令兒,如果你拜我為師,我會教你許多強于詩詞歌賦的知識,雖然你可能需要藏起你的武功,再也不能顯現于人前,從此隻能裝作一個普通大家閨秀,隻有在人後才能勤學武藝,但是,我會讓你如男子一般——封侯拜相。”汝陽目光炯炯,看着眼前這個年僅八歲的稚童。
“徒兒無需封侯拜相,隻求能追随師父,從師父身上習得絲寸半粟,雖萬死猶未悔。”吳令小小的臉上,充斥着堅毅,“師父在上,請受徒兒一拜!”
汝陽默默遞了個眼神給樂紛,“嫂夫人,這女學究還是得請,至少得知道雖萬死猶未悔是什麼意思。”
“咳,”汝陽正色道,“從今往後,吳令,便是我李歡城之徒,吳令自今日起,勤練武藝,卻再不可于外人面前展露,務必勤讀四書五經,通讀曆代史籍。為師,必帶你成一番偉業。”
吳卞怔忡道,“城公你不姓城?”
樂紛在他身後輕輕推了把,“大家快用早膳吧。”
席間,汝陽與樂紛、吳令交談甚歡,直至膳畢汝陽準備拜别,吳卞攔住她道,“李歡城?皇……”
汝陽與樂紛交換了個眼神,“是,本宮乃沐朝皇室的最後血脈,燕然大勝嘉獎的推動者,汝陽公主李歡城。”
“砰!”
吳卞再次跪地,這次是徹底的心悅臣服,“末将,救駕來遲。”
年近不惑的将軍涕淚肆橫,終遇明主。
汝陽親自将吳卞扶起,“吳将軍跟着大家喊我汝陽就是,隻是名字可多變,本宮的目标從來隻有一個,那便是複國。”
“父皇縱有諸多不是,這皇位也不該由葉氏随意置喙,李氏先祖征戰天下,平亂世,定乾坤,作為後人,如今男子皆亡,先祖應許本宮登高一呼,繼承大統。”
“吳卞,你現在若是怕了,還可退,安北都護也照舊是你的。”
汝陽神采奕奕,吳卞仰頭而望,鄭重叩首,他必将此一幕,永記于心。
“師父,徒兒也不怕。”一張小手塞進了汝陽手心。
汝陽看着吳令,蹲下撫過這位徒兒的發梢,“好徒兒,師父以後讓你做古往今來第一位女相。”
吳令堅定道,“徒兒相信師父,徒兒必然勤學苦讀,不敢有絲毫懈怠。”
汝陽告别這一家人,她出了吳宅,門口停着馬車,旁邊站着桃枝,桃枝老實地扶她進了馬車,也未多問什麼。
此日天光并不明媚,馬車中光線暗淡,車簾方一放下,汝陽忽覺一股冰冷從脊背生起。
男子的膚色極白,常年習武緻使他獨自一人坐在馬車中時,依舊是挺拔身姿,聽到汝陽掀簾的動靜,他注目而來。
不想,面是熟悉面,衣裳卻是郎君形制,男郎衣着在背光下,寥寥勾出了勁腰長腿。
夜燭,眸色一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