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在說,我們……”她語結窘迫。
“無賴,你去找井上師父玩一會兒。”他命令道。因這語氣,男孩居然未敢開口就去了。
他坦蕩蕩地坐下來,坦蕩蕩地開口道:“如果有什麼我不該聽的,你放心,我沒聽到,我的耳力已經大不如前。無賴聽到了也未必懂得,所以才反問你,你們也不用在意。”
“羅宇,也沒有什麼,真的。”她解釋。
他溫暖地看着她:“小楓,即使沒聽到,我也猜得到。我身體不好,腦子沒壞掉,也很清楚一切。既然都說到這一步,我便也不跟着忸怩遮掩。我一病這麼久,難再痊愈,對你不公平。我已經能活着了,不會死,今後也會好好生活的,你不用再擔憂自責心痛了。你該有你的生活。景天心裡還愛你。如果可以,我們就分開吧。”
他眼神那麼暖,聲音卻那麼冷。
“羅宇,你在說什麼?”她驚訝,伸手去握他的手。
他緩緩地抽離開手去,淡道:“你跟着一個活死人幹什麼,我什麼也不能給你。僅有精神戀愛不會長久的。更何況長此以往,必是什麼感情都消磨殆盡了。這也是我要帶你回家來的原因。我知道會有這番話,也該有個結果。”
“這些話四年前你就說過了。”她吼道。
“因為這是事實。”他冷靜。
“你永遠這麼冷靜是嗎?”她難過:“你是我前夫也好,大哥也好,還是我的家人。你還可以允許我看望你,可以做到客氣而疏遠。你什麼都放得下?你内心多強大啊,還是根本沒有心!”
他怔怔地瞧着她,解釋道:“或許有些難以接受,你可以想一想……”
“你知道我不會這麼想啊。”她辯解,臉脹得通紅。
他清冷地瞧了她一會兒,終于改口道:“若沒有,便算了。當我沒有說吧。”
“怎麼可以當作沒有說說?”她委屈着,瞬間眼睛就紅了。“我就不知道又是什麼觸到你敏感多疑自負的神經上去了……很傷人……每一次都很傷人……”
他猶豫一下,伸手攬住她的肩膀:“對不起,我無意——”
“無意嗎?你分明有意在試探,在他面前試探我和他是否還有情。”她有些恨恨地:“你得到答案了嗎?”
那些話分明在她心裡生了根,連帶一個生龍活虎的景天。她還是那麼好看,也才三十二歲,四年裡更多了些熟女的韻味,臉龐的輪廓圓潤性感。他擡手輕攏了下她鬓角碎發,她别開頭,他便也縮回手去。
“你怎麼不回答呢?”她賭氣着問。
“你讓我答什麼。”他低沉。
“你!”她猛地回視他,眼淚就要滴下來。
他忙開口道:“是我的錯。我不該提。對不起。”
他道了第二聲對不起。
誰也不好再插言,桌上的氣氛僵僵的。這兩個人之間确有些說不清楚的别扭。
顧楓似乎覺得自己過分了,咬了下唇瓣,伸手撫上他的胸口:“是我任性了,你沒事吧?”
他的聲線很溫和:“這樣的你真實些。”可是他的身體挪開了,讓她的手落了空。
“那這樣的你是真實的嗎?”她追問道。
“你既清楚,為何還問。”他很輕地吐出一句話。她目瞪口呆,看他雲淡風輕地坐在那裡,仿似
很遠。“羅宇,你到底怎麼了?”
他把玩手中的茶杯,清晰地說道:“這裡是你的家,有你的親人,你才會做最真實的自己。我不想你在我面前總端着架子,吊着一顆心,那太累了。”
“原來在你眼裡我是端着的,不真實的,那麼你與我相處便是辛苦着了……你和我在一起很不舒服了,是嗎?”她脫口而出。
“是,可是……”他剛開口。
她憤而搖頭:“無論你怎麼想,是膩了我,還是想為我好要推開我,你就是想我離開你,你同意回來參加這個慶典就是為了送回我,對吧?你鋪墊那麼多,準備那麼多,你心機還是這麼深沉,我算計不過你。你直說,你要和我分開就好了。哦,對了,你剛才确實直接說了我們分開吧。你
說過了。”
肖羅宇張了張嘴:“我沒有算計……”
“那麼誰照顧你呢?”她扭頭去後邊的大席裡找人:“甯欣嗎?你還念念不忘她,還是闵敏,甯欣倒是在,闵敏在哪裡,你一定找過了吧。還是,靖還說過奈香對你還不忘情。”
她口不擇言到了這個地步,隻剩了悲憤,完全沒了思考。說着還站起身:“要不要我去把甯欣請過來,或者你走過去表白一下……”
肖羅宇挑了挑眉頭,手不覺緊握成拳,手裡的茶杯慢慢碎裂。“我愛你,在乎你,我不想你因為我累,不想你這麼年輕因為我失去作為女人的所有快樂,我心疼。”他一字一頓地講道:“顧楓,我是有感情潔癖的人,我這一生僅僅對你交付了全部的愛。我和尤優怎樣?和香川敏之怎樣?和井上明子怎樣?和趙甯欣什麼關系?和九島利佳什麼關系?和那個花道奈香什麼關系?和闵敏什麼緣由在一起?你真不清楚是不是?那我現在明确告訴你,從我愛上你那天起,我就沒有再愛過别人。這十四年從未改變過。”
時空猶如靜止。仿佛隻聽得他指縫裡流下的血落在雪白的台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