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府。
惹了葉嬌娘生氣,沈晝本就心虛極了,又被楚西河那一番理直氣壯的言論欺騙,自然沒有多想,腦袋一熱便主動上門賠罪去了。
葉嬌娘不肯見他,他隻能拐彎去尋祁明珠,情真意切的表達了自己的歉意,但沈晝卻沒敢把實話說出來,隻說是鬧了小别扭,真讓祁明珠知曉他的心思,日後葉府的門他怕是進不去了。
這樣折騰了一番,葉嬌娘總算是肯見他了,沈晝帶了許多她喜歡的花茶,還有一些零零散散的小玩意,甚至還偷偷帶了一壇京城的十裡巷。
大件小件的禮物擺滿了桌子,葉嬌娘有些無奈,卻又不好說些什麼,這便是沈晝一貫的性子,用言語無法解決的事一律用銀子來表示歉意。
“嬌娘,咱們都多少年的交情了,你還不知道我?”沈晝立刻開始煽情,“我什麼時候找過那些女子,這次的确是事出有因,不然好端端的我怎麼會往自己身上潑髒水?”
葉嬌娘斜了他一眼,平靜道:“這種事,你從前也沒少幹。”
“……”沈晝不甘心,臉上露出幾分委屈,“我還不是為了你?楚西河每年回京一次,我跟他能有多少交情,可他現在是你的未婚夫,萬一不是什麼好東西,根本靠不住,你讓我怎麼放心?”
葉嬌娘捏了捏眉心,眼睑低垂:“所以你就帶他去找樂子?”
“……這不是沒找成麼,比我想象中要好那麼一點點。”沈晝越說越心虛,眼神不斷飄忽着,心底簡直把楚西河罵得狗血淋頭。
他一定是被算計了!
明明是兩個人被抓包,為什麼他一個人跑過來承認錯誤,還徹底把鍋背在了自己身上……就算被嬌娘嫌棄,他也該把楚西河拉下來!
“其實也沒那麼好,他隻是看穿了我的心思才跑路,背地裡還不知道是什麼樣呢。”沈晝冷哼一聲,眼神止不住的往葉嬌娘身上瞟。
葉嬌娘擡眸看過來,嬌媚的小臉上帶着罕見的嚴肅與認真,沈晝不由得挺直了脊背,臉上的不滿也稍稍收斂。
他沈晝天不怕地不怕,連皇帝老子都敢惹,唯獨在葉嬌娘面前怎麼都沒辦法強硬起來,那是一種無關風月的奇異感覺,好像他本該如此。
“沈晝,你真是這樣想的嗎?”葉嬌娘輕聲問道。
沈晝喉嚨滾動,手心裡捏了一把汗,葉嬌娘的目光很純粹,像是能夠直接看穿他的僞裝,撕開最見不得人的一面。
前世他不止一次的提過,可到後來這樣的心思便淡了,葉嬌娘不願另嫁他人,而他也不願意将就,他們以朋友的身份相處交談,不必擔心有任何人突然橫插一腳,恍惚到讓他以為,她本就是該屬于他的。
但這輩子卻不可能了。
沈晝鼻頭微酸,心底有些怅然,别過頭低聲說道:“嬌娘,楚西河根本配不上你,你吃過那麼多苦頭,他又知道什麼?”
“他沒見過你傷痕累累的雙手,沒見過你纏綿病榻,更不知道你是怎麼從蠻人手裡逃出來的……他什麼都不知道。”
葉嬌娘微微失神,前世的一幕幕再次浮現在腦海中,她才恍惚意識到,自己已經許久未曾想起從前的事了。
似乎隻要有楚西河在,那些充滿痛苦與殘忍的回憶就會遠遠的避開她。
“可我同樣不知道,他受過多少次傷,殺死了多少蠻人,流了多少鮮血,甚至死在什麼地方——談論這些是沒有意義的,我們彼此靠近不是為了數多少傷疤,而是為了更多美好的東西。”
葉嬌娘彎彎唇,漂亮的眸子中漾滿笑意:“沈晝,我們都該向前看,不是嗎?”
沈晝望着她臉上溢出的笑,以及那雙盛滿光的眸子,一瞬間險些落下淚來……可嬌娘前世怎麼不肯擡擡頭,看一眼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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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末初秋的天氣最是宜人,沈晝很快就要啟程去北海關了,之前幾個小家夥當街收拾了他一頓,到現在還别着勁兒,葉嬌娘有心想讓他們和好,便提出一起去城外打獵。
安義縣三面環山,秋收還沒到,夏天最熱的時候又已經過了,可以說是最适合出去玩的時節。
楚西河很早之前就說要帶她出去跑馬,特意買回來一批上好的小馬駒養着,性情也都極溫順,對于葉嬌娘和小院的孩子們來說都再合适不過。
遊玩、打獵、騎馬……這三個關鍵詞無論是哪個單獨出現,都能讓三個小家夥瞬間提起興趣,更别說是組合在一起了。
幾個小家夥興奮極了,一路打量着同行的高頭大馬,不停的從馬車上探出小腦袋,恨不得現在就上去騎一騎,就連淡定如葉睿都忍不住眉飛色舞。
然而現實很快就打醒了他們,牽着幾匹還不到老馬半身高的小馬駒,簡直一點都笑不出來。
葉嬌娘領到的也是一匹小馬駒,不過體型比幾個小家夥的都要大一些,棗紅色的毛發看起來顯得格外精神,惹得葉誠好不羨慕。
“阿姐,你是女孩子,這樣高大兇殘的馬駒對你來說太危險啦,不如咱們換換吧,我這匹小黑馬看着就溫柔……”葉誠推着小黑馬向前,烏黑的眸子裡滿是真誠。
一旁的葉睿也有幾分意動,下意識的看向楚西河,這些小馬駒包括旁邊的那些壯馬,可都來自于楚西河,他也是最有決策權的人。
“不行,”葉嬌娘一口回絕,睨着葉誠滿是不甘的小臉,說道,“多大年紀配多高的馬,你想騎大馬,也要有本事爬上去,不然就叫自不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