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裡多世家大族,幾乎每個月都會有幾次大規模的宴會。
一方面是為了加強彼此之間的聯系,一方面也是方便适齡的子弟進行友好的交流,也可稱之為門當戶對的相親。
這次的宴會便是由長公主發起,在世家貴女中為皇子們相看,到場的除了幾個皇子,世家裡的纨绔子弟也絕不會少。
甯暮從來都沒有參加過京城裡的宴會,衆人都隻聽說過侯府的大公子是一個殘廢,見過他真容的卻沒有幾個,甯暮若是到場,必然會吸引很多人的目光。
不為其他,隻是因為他的雙|腿。
當年溫家和南陽候夫人為了治好他這雙|腿,幾乎把周遭的城池都跑了一遍,京城的太醫們束手無策,外頭的野郎中一個都靠不住,就連江湖上的神醫都尋過了,可到底是沒有治好。
甚至在治腿的過程中,南陽候夫人也因馬車受驚,墜崖而亡。
江晚目光微移,落在他的膝頭,秀氣的眉頭緊蹙着,目光裡帶着擔憂……甯暮去參加宴會,真的可以嗎?
“你在看什麼?”
甯暮淡淡的瞥她一眼,雙手交叉落在身前,帶着祥雲暗紋的玄色曲裾越發襯得他膚色白皙到幾乎透明,他神色間帶着幾分冷淡,幽深的黑眸中沒有一絲顧慮。
“甯暮,你不去也是可以的,我很厲害……”江晚的話還沒說完,便被甯暮打斷,“去換身衣服。”
江晚今天穿得還是從前原主的衣服,雖然不是全新的,但料子華貴,顔色也鮮亮,穿上去襯得她容貌越發出色,帶着一種藏不住的明豔。
根本不像是一個十三歲的小丫頭。
甯暮昨日從名下的鋪子裡幫她挑了幾身新衣,又挑了一個婆子到院子裡伺候,念及此次長公主宴會的目的,他直接讓婆子幫她梳了一個雙丫髻,穿上的衣服顔色也格外素淨。
十三歲是一個很尴尬的年紀,窮人家的姑娘在這個年紀已經開始成親嫁人,而世家貴族裡的千金,頂多在忙着相看,準備定親,一直到十五六歲才成親。
雙丫髻是小姑娘才有的裝扮,而十三歲的江晚已經不算是小姑娘了。
江晚摸着頭上的兩個角角,一步一步捱到甯暮面前,低下頭去。她總覺得自己這樣的梳妝,好像沒有剛才好看了。
“不錯,”甯暮見她不大高興,眼底劃過一絲淺淺的笑意,“晚晚這樣很好看,走吧。”
是這樣嗎?江晚遲疑一瞬,選擇相信甯暮,立刻擡腳跟了上去。
甯軒早已等在門口,目光瞥見跟在甯暮身後的江晚,神色僵了僵,怒道:“是誰讓你梳成這個模樣的?!”
江晚晃了晃頭上的兩個丫髻,微微揚起了下巴,睨着他說道:“我梳什麼樣的發髻,跟你有什麼關系?你想梳還沒有呢!”
醜八怪!
大概是江晚的眼神太赤|裸裸,甯軒從其中看到了幾分鄙夷和嫌棄,臉上越發的繃不住了。
“甯晚,你不要太過分,促成了這一門婚事,對你沒有任何壞處,”甯軒沉着臉,“如果你搞砸了……别再想回到侯府來。”
侯府又不是什麼好地方,江晚暗自撇撇嘴,敷衍的應了下來,這時一旁的秦叔推着甯暮上了馬車,江晚連忙跟了上去,兩人同乘。
甯軒臉色微變,蹙眉問道:“甯暮也去?”
沒有得到任何回答。
甯軒冷哼一聲,眼底劃過一絲陰霾,甯暮從來都不參加這種宴會,這一次倒是積極……不過如此也好,到時候有他的苦頭吃!
兩輛馬車離開了侯府,穿過幾條大街,很快到了長公主府。
門口有專門的下人迎接,他們從沒見過甯暮,瞥見他的輪椅時忍不住愣了愣,被江晚狠狠瞪了一眼從回過神來。
“甯大公子,裡面請。”下人恭敬的将他請了進去,江晚親自推着他的輪椅,在豪華的長公主府裡多看了幾眼,最終目光停在了清澈見底的湖面上。
湖水很清,帶着些綠色,裡面遊動的魚卻能看的一清二楚,江晚有些移不開目光。
甯暮瞥她一眼,敲了敲輪椅的扶手,聲音淡淡:“喜歡?”
“嗯!”江晚重重點頭,若是她也有這樣一個大湖,日後哪裡還會餓肚子?
甯暮微微垂眸,漫不經心道:“等過些時間天氣暖了,可以去莊子上住一陣子。”
“好。”江晚戀戀不舍的移開目光,推着甯暮的輪椅繼續前行。
宴會設在桃園裡,彼時正是桃色盛開的時日,沁人心脾的花香在園子裡彌漫,已經分不出到底是桃花多一些,還是葉子多一些。
甯軒比他們先一步到達,已經跟四五個相熟的公子哥兒聚在一塊,見到兩人進了園子,目光頻頻的看過來。
江晚推着甯暮在附近溜達了一圈,最後停在了邊緣處,并沒有靠過去的意思。
“晚晚,大哥,”甯軒不得不主動走過來,彬彬有禮的打了招呼,臉上的笑意不達眼底,“怎麼不過去,大家都在等着呢。”
整個園子裡,江晚和甯暮隻認識甯軒一個人,偏偏又不對付。
為什麼不過去,你心裡沒點兒逼數嗎?江晚默默翻了個白眼,得到甯軒一個冷厲中帶着警告的眼神。
“呦,這不是侯府的大公子嗎?”一個身材削瘦的男子走過來,眼底帶着鄙夷,“甯大公子這兩條腿也省得坐馬車了,怎麼來得這樣晚,是這兩個輪子不好使麼?”
甯暮垂眸,淡淡道:“是不及張公子往這裡跑得殷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