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送的兵卒直到甯暮安然抵達才回去。

甯暮在外頭的宅子很低調，地段也算不上繁華，但勝在清靜，也的确适合養病的人居住。

江晚從馬車上跳下來，四處打量着周圍的環境，她好不容易才适應了侯府，現在又來到了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多少有些不安，但當她的目光掠過甯暮，那一絲僅存的不安也消失了。

“進去吧，”甯暮頓了頓，說道，“秦叔，再去買些下人。”

“是，少爺。”秦叔立刻應了下來。

除了秦叔，甯暮并不習慣其他人伺候，宅子裡也隻有灑掃和清潔的下人，以前一個人住倒也不覺得如何，可現在多了一個甯晚，人手顯然不夠用。

在外面看着不顯山不露水，進去後才發現，這一處宅子的确很大。

有山有水，還有一處不小的花園，比侯府還要氣派一些。

江晚推着甯暮穿過長長的回廊，停在湖中心的亭子裡，探頭去看養在湖裡的魚，甯暮捏了捏眉心，有些無奈的說道：“這些都是金魚，長得漂亮但并不好吃，你要是想吃魚，讓秦叔去碼頭上買新鮮的。”

“你吃過？”江晚好奇的問道。

甯暮：“……未曾。”

“那你怎麼知道不好吃？”江晚轉過頭來，認真道，“也許很好吃呢，你不能這樣想，魚是世界上最好吃的東西了，若是不好吃，那一定是廚子不夠好。”

“……”甯暮不知道她哪來那麼大執念，不過她近一段時間似乎格外喜歡吃魚，連帶着他都覺得這種多刺的生物，或許真是一道不錯的美味。

觀賞用的金魚多刺多鱗，也不比江裡的魚肥美，尋常少有人動它的心思。

但凡宅子裡有湖的人家，哪一個缺幾條魚吃了？

“甯暮，我可以請我的朋友們過來嗎？”江晚眼巴巴的看向甯暮，“他們會洗澡洗很幹淨，不髒的。”

甯暮瞬間明白了她說的那些朋友是誰，雖然他并不介意多養一些貓貓狗狗，但她突然表現出來的異常讓他有些擔憂。

大多數的畜生不通人性，即便偶爾有幾個懂事的，也都是在人群中呆久了，可江晚卻好像能夠操控它們，與它們自如的交流，這種事情甯暮聞所未聞。

“你先告訴我是怎麼回事。”甯暮擡眸看向她。

江晚想了想，說道：“其實也沒有什麼，就是那天我去抓藥趕上下雨，在巷子裡避雨的時候，認識了他們，不過你放心，它們不會輕易傷害人類的，也不會傷害你，因為你是我的朋友。”

說來說去還是沒有說到重點，甯暮額頭跳了跳，沉聲問道：“你好像可以跟它們交流。”

“差不多吧，”江晚眼神閃了閃，一臉的乖巧，杏眸裡滿是認真，“就是看它們的眼神啊，難道甯暮你看不明白嗎？”

她的口氣太過理所應當，連甯暮都覺得自己是不是缺失了一部分感官……難道别人都能看明白？

又或是說，隻是她一個人的天賦？

甯暮頓了頓，沒好意思再問，便道：“可以，這也是你的宅子，你想做什麼都可以。”

江晚眼裡亮晶晶的，轉身跑了出去。

片刻後，一聲接一聲的叫聲打破了寂靜的暮色。

冷峻的眉眼被隐隐的笑意打破，甯暮轉動輪椅，在暮色中漸漸向花園的方向靠近。

“甯暮！”江晚笑着跑過來，轉到他的輪椅後，兩隻烏黑的小狗崽跟在她的腳邊，似乎剛剛滿月，走路還不是特别穩當，但尾巴卻搖得歡快。

在暮色下，有一種和諧的安甯感。

江晚很高興的跟他介紹：“甯暮，這是大黃的兩個兒子，大黃它們不習慣跟人住一起，想要把兩個兒子托付給我照顧，它們還小呢，吃得也不多，而且特别可愛，我會好好教它們的……甯暮，我可以養它們嗎？”

說道最後，江晚又開始心虛起來，她現在整個人都靠甯暮來養，再加上兩隻狗，的确有些不地道了。

“你如果不喜歡，我就把他們養到别處去，大黃和大黑它們夫妻經常吃不飽，有時候還會挨打，實在是太可憐了……”

……甯暮望着她，明明隻是養兩隻小狗，為什麼有一種托孤的壯烈感？

“養着吧，别傷到你就行。\"甯暮說道，他倒是不在意江晚養幾隻貓狗，但她小心翼翼的态度讓他有些不适。

即便她不認為侯府是她的家，那麼他呢？

他以為自己能被她完全信任和依賴。

甯暮揮去腦海中的思緒，說道：“廚房裡有炖好的骨頭和肉湯，你可以用來招待他們。”

“你真好，甯暮，我一定會想辦法讓你早些好起來的。”

她的眼睛很亮，一雙盈盈秋水似的杏眸，哪怕是在暮色邊緣，天色将暗，都顯得格外漂亮。

甯暮閉上了雙眼，聽着周圍有些吵嚷的狗吠和貓叫，心底蓦得不安起來，不論他如何忽視，以江晚現在的年紀，差不多也該開始準備婚事了。

他不願意去想，現在的生活好像比以前多了些趣味，至少他不會一日又一日的枯坐下去。

等她離開，他的生活依舊會恢複原樣，靜靜的坐着。

然後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