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晚的語氣極為誠懇,甯暮能聽得出來她沒有說笑,原本還僵着的臉色瞬間陰了。
她憑什麼拿自己去為他換一個本就毫無眷戀的世子之位?!
他費盡心思把她從侯府裡面撈出來,不是讓她這樣随意的糟踐自己,賭上一切去換無所謂的東西。
“我不需要。”
甯暮的臉色很冷,眼神也非常可怕,江晚下意識的往回縮了縮脖子,明明曬在陽光下,卻感覺到一陣陣的寒意撲面而來。
大皇子道:“晚晚姑娘的話說重了,阿暮是我的朋友,無論如何我都不會不管他的。”
以前是有甯暮阻攔,不許他從中插手,現在既然甯暮答應幫他,區區一個世子之位,他一定會幫他拿下,或者換一個更高一點的位置也不是沒有可能。
江晚眼底帶着幾分懷疑,如果大皇子真有這麼好心,甯暮怎麼會這麼久了都還不是世子?
“甯暮,我會盡力幫你的,”江晚小聲安撫道,“如果他不行,我們就去找别人幫忙,總有人可以的。”
“我不需要!”甯暮閉了閉眼,轉身離開,眼底帶着一片蒼涼。
也許在江晚眼中,他隻是一個需要幫助的殘疾可憐人,需要用權勢和地位來彌補缺失的雙|腿,又或者在她眼裡,他隻是一個看重權勢卻得不到的失敗者……
從來沒有一刻,他會這樣痛恨自己永遠也站不起來的雙|腿。
他這樣的人,活着就是一種拖累吧。從前是拖累母親,後來是拖累秦叔,到現在連江晚都要被他拖累……權勢地位他從來都不想要,健全的雙|腿他不再奢求,而今他所希望的,是安穩的度過最後一段時光。
他不需要誰付出一切來幫他,更不需要她眼裡的好意,以及用犧牲自己換來的利益……可是她什麼都不明白。
“甯暮!”江晚顧不得大皇子,幾步跟了上來,堵在他面前,“你别生氣,我隻是想幫你而已,如果你不喜歡,我以後就不提了。”
她聽說人類會有很多奇奇怪怪的心思,比如男子一定要比女子厲害,否則就會覺得很丢臉,也許甯暮并不接受她的幫助,江晚深刻反思了一瞬,覺得自己應該換個方式。
甯暮垂眸,目光落在下半身的黑色曲裾上,怔怔的盯着,有些失神。
他不敢擡眼。
他怕再忍不住發怒,把無能的憤恨宣洩在她身上。
她的膽子很小,就像是一隻受驚的貓,稍稍有一絲動靜都會被吓得縮回去,甯暮不喜歡她畏懼恐慌的眼神,更不喜歡她眼底流露出的小心讨好。
他從來沒覺得她欠他什麼,也從來沒把她當成過工具……他甚至不清楚,自己心底真正的想法。
或許對于江晚而言,他隻是一個願意幫助她,值得報答的兄長,但是對于他來說呢?甯暮已經不得不重新思考起這個問題,也許事情從來都不會像他想象的那樣,簡簡單單一輩子。
比起做她暫時的兄長,他更想把她一輩子留在身邊,可……又該以怎樣的身份呢?
他隻是一個遭人白眼的殘廢。
江晚見他低着頭不說話,走到他身後推起輪椅,說道:“秦叔的魚丸應該炸好了,我們去看看吧?”
這些素來都是他用來哄她的話,甯暮心想。
“也許你會愛吃呢?試試嘛,如果不喜歡,就讓秦叔做紅燒魚,魚片粥……”
江晚在他的身後說着,聲音清亮又帶着幾分試探。
甯暮搭在輪椅上的指尖微微顫抖着,心底的不甘一寸寸被壓了下去。
為什麼偏偏是他……
為什麼……他連說出那些話的資格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