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換上睡衣,指尖正好碰到了一樣東西——今早放進口袋裡的禦守。
憐子送的禮物總是很管用的,從前調理情緒的魔法蠟燭,還有在三強賽最後一項比賽前小天狼星塞給哈利的護身符,現在想想應該也是出自憐子之手。可是如今面對她的小小祈願,連來自東方的神奇魔法也束手無策了麼?
“還這麼早,你要睡了嗎?”憐子的聲音打斷了她的發呆。希瑟側過頭,看見她關切的目光,突然覺得很難為情。
“不……”放在口袋裡的手急忙抽了出來,“我去烤烤火。”
客廳空無一人,壁爐裡燃燒的木頭噼啪作響,聖誕樹上的精靈們還在演奏着頌歌,隻是聲音比早上低了許多。
她站在玻璃窗邊,看了一會兒外頭荒蕪的雪景。倫敦常年的霧霭與濃重的夜色融為一體,街道上積着厚厚的陰灰的雪,路燈的照映下,細雪像飛蛾般漫無目的地飄着。
她不該自尋苦惱的。如果就像往年一樣,寄出一份禮物,什麼也不期待地過完這個聖誕節,她也不會像現在這樣失落。即使斯内普對她的态度逐漸松動,他的關心是真的,她又怎麼敢自負地認為自己就是特殊的那個,自以為是地期待着斯内普的禮物?
她的身體跌進沙發,頭埋在靠枕中,内心久久地無法平靜。
一個咒語忽然浮現在腦海裡:可以屏蔽貓頭鷹的僞裝咒。如果對自己施了這個咒語,就可以裝作是她屏蔽了所有的信件。比起現實,這會讓希瑟更好受些。
她拿起魔杖,卻又猶豫了——這樣一來,就斷絕了一切的可能性。
離這個聖誕結束隻有兩個多小時了,你還能期待什麼呢?另一個聲音在她腦海中響起。
别再多愁善感了。
松木魔杖釋放出一道淡紫的光。
希瑟感到一陣濃濃的疲憊,眼皮也漸漸沉重起來。火光溫暖着她的身體,耳邊的頌歌變得輕柔而舒緩。
半夢半醒之中,似乎出現了一個不真實的身影。
————
斯内普又一次不情不願地出席了霍格沃茨的聖誕晚宴。托烏姆裡奇教授的福,今年聖誕選擇留在學校的學生更少了。餐桌上,除了鄧布利多還在用爆竹活躍氣氛,烏姆裡奇時不時用餐具敲敲酒杯發表演講,其他的教授和學生們都沉默着用着餐。
斯内普迅速解決完晚餐,第一個站了起來,其他人也陸陸續續地起身離開。往年持續兩小時的聖誕大餐,今年隻有一個小時就結束了。
又是不順心的一天,斯内普在回辦公室的路上不耐煩地想着。難以忍受的晚宴、下午看見兩個格蘭芬多在走廊上打鬧、一個低年級的學生誤入地窖的一個廢棄房間後被鎖住,他又正好經過那裡……
不過——他想起了早晨醒來後看見的一個盒子,不用拆開他也知道是誰的。區别于鄧布利多花哨的包裝和馬爾福家包裝上的家徽,還算符合他心意的深綠色+銀箔裝飾,也隻會是休伯特送來的。令他驚訝的是那枚頭骨,在幾個世紀的木乃伊粉熱潮後,成千上萬的動物與人類屍體遭到損壞。1960年後,光是一些碎屑就已經是有市無價的材料了,放進他的收藏裡也能為之添光。另外,這樣完整的頭骨還能作為某些古老的黑魔法的媒介,如果不是忙着鳳凰社和食死徒兩邊的事情,他一定會詳細實驗一番。
聖誕節對于斯内普來說,從來不是有理由休息的日子,但他很樂意把堆在辦公室桌上的試卷批改完,早早地回蜘蛛尾巷的房子,給自己騰出些時間去讀還未看完的書。
做完學校的工作,通過壁爐回到蜘蛛尾巷時已是晚上10點。他點亮客廳的燭燈,在那張舊扶手椅上坐了下來,忽然注意到右側半開着的窗戶下,豎立着一個淡紫色的禮盒。
斯内普謹慎地在上面施了幾道魔咒,确認過安全無害後,伸手把它從窗台上拿了下來。禮盒裡靜靜地躺着一個瓷偶,還附着一張寫滿字的、更像是書信的賀卡:
[緻斯内普教授
聖誕快樂!
請不要對這反複的祝福語感到不耐,因為這是發自内心的話,我希望您有快樂的一天(以及每一天)。
我認真地擔憂過您會不會還在生氣,會不會屏蔽我的信件。不過,第一封郵件順利寄出而沒有被退回,真高興。
因此,請允許我的小小貪心。聽說,聖誕節交換禮物,會讓好運降臨。那麼請把盒子裡的瓷偶,當作是今年的聖誕禮物吧。對您而言也許是無聊幼稚的事,不過,偶爾做做無意義的事情,也很有意義。
您知道的,即使是來自您的隻言片語,一行墨迹也足以令人歡喜雀躍。
請原諒我繁缛的文字,一想到您,就忍不住多寫了些。
期待着您的回信的希瑟·休伯特]
斯内普讀完賀卡上的字,把瓷偶拿出來看了看。就像休伯特所說的那樣,的确是毫無意義的東西,在這間牢房般的屋子裡也顯得格外突兀。他思考了幾秒處理這件東西的方式,漫不經心地舉起魔杖,準備來個消失咒時,卻對上了瓷偶栩栩如生的眼睛。
太像了,那雙一模一樣的琥珀色瞳孔靜靜地注視着他,就像縮小版的休伯特在他的面前。拿着魔杖的手遲遲沒有動作,斯内普惱怒地把它放了回去,站起身,大步地在房間裡走來走去,最後決定把瓷偶連同盒子一起放進二樓的雜物間裡。
他回想起信裡幾乎是明示的暗示,冷笑了一下。休伯特是越來越大膽了,不過,他并不介意給她一份聖誕禮物。
到了選擇的時候,他覺得這果然是件無比麻煩的事。
從書架上的書,到儲藏室的材料,他考慮了一會兒,最終選擇了一本從前被他用作教材、滿是标注的黑魔法防禦學的書。作為教授兼院長的禮物,再合适不過了。
他讓貓頭鷹送去了回禮,卻很快發現自己的郵件被退回了。這很不尋常,除非是休伯特用了屏蔽的咒語,或者出了什麼意外。
有趣的是,比起休伯特屏蔽了他,斯内普的潛意識也認為後者更有可能。他甚至沒有生一點氣,就幻影顯形到了格裡莫廣場12号。上樓梯的時候,他聽見一陣微弱的頌歌,鬼使神差地朝着客廳走了過去。
希瑟蜷縮成一團,在靠近壁爐的沙發裡安靜地睡覺。斯内普無意識地松了口氣,彎下腰,把書輕輕地放在她的手側。
這時,希瑟睜開了眼,一動不動地盯着他看了一會。
“這是夢嗎?”
“如果你的夢裡會出現你的教授,那麼就有很大的問題了……”
她的臉上帶着一個斯内普認為是傻乎乎的笑,從沙發上坐了起來,留意到手邊冒出來的一本書。她驚喜地打開書翻動着,裡面的每一頁都有詳細的筆記,從教授的角度去解讀一本書,對她來說是很新鮮的。
看着熟悉的字迹,希瑟突然覺得鼻子酸酸的,眼睛也有點模糊。
“我以為,您不會給我禮物。”她小聲地說,“我不是故意屏蔽您的,隻是想自欺欺人……”
“奏效了,不是嗎?”他圓滑地嘲笑着她幼稚的行徑。
“我很想念您。”一滴淚從她發紅的眼角滑落,“這一整天,比起禮物我更希望能見到你。現在,這些願望都滿足了。可我不明白,教授。人在幸福的時刻,也會同時感到難過而落淚嗎?”
“人的情感是複雜的,休伯特。學會控制你的情緒,管好你的大腦,你就不會問這樣的問題。”
“是呀,您在這方面一定做得很不錯。”
她輕聲說。
“你該回房間了。”短暫的沉默後,斯内普開口道。
希瑟拿上書站起來,卻停留在了原地。
“您要回去了嗎?”
“是的。”
“那麼,聖誕快樂。”
“聖誕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