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到10月這段時間是感冒與流感的爆發期,不止是霍格沃茨的學生,連幾位教職員都中了招。提神劑被消耗的速度很快,開學不到兩周,斯普勞特教授開始在餐桌上抱怨起曼德拉草根的短缺影響了草藥學的備課。
“别擔心,波莫娜,我家的藥店裡還有些存貨。”說話的是個穿着講究的胖老頭,他是鄧布利多新聘請的魔藥學教授,霍拉斯·斯拉格霍恩。
斯普勞特還沒來得及表達感謝,又聽見斯拉格霍恩親切地繼續道:“我保證那是最優惠的價格。”
“那真是謝謝你了,我會盡快向校長申請一筆專款。”斯普勞特客氣地說, “不過,開學後校長幾乎沒怎麼出現。這段時間我們都忙昏了頭,我一直想關心他的右手怎麼了。鄧布利多親自聘請了你,霍拉斯,在暑假他和你談過這件事嗎?”
其他的教職員也有着同樣的疑問,注意到向自己投來的幾束目光後,斯拉格霍恩頓時變得不自然起來:“沒有,唉,我了解的并不比你們多……但那像個詛咒,對吧?西弗勒斯,有關黑魔法你比我們熟悉得多。”
他的手指焦躁地擺弄着那海象般的銀白色胡須,一副急于将話題抛給他人的模樣。
多明顯的謊言,斯内普想。
“哦,那的确是個小詛咒。”他拿起餐布擦了擦嘴角,不慌不忙地說,“我和校長已經想辦法遏制住了它,外表也許有些駭人,但沒有必要擔心。”
具有說服力的語氣讓其他人都安心了不少,話題又轉向了各院的新生。
他所說的并不完全,那種詛咒像燙在靈魂的烙印,即便他們及時将它凝聚到一隻手上也不過權宜之計,它最終會擴散,并随着時間的推移不斷加強。
隻是,經過檢測後他發現了一件奇怪的事,鄧布利多所中的魔咒相比同類型擴散的速度要緩慢許多。最有可能的原因,是魔咒在釋放的瞬間被某種方式分解,詛咒的一部分被轉移到另一個靈魂中。
當時,他還想再談談戒指和魔咒,鄧布利多舉起那隻被傷害的手,委婉地表示不願繼續談論。
“對于貝拉特裡克斯的死,伏地魔一定有很大的反應吧。”
“像麻瓜一樣被殺,這是他最接受不了的一點。”回憶及那天的場景,他忍不住皺眉,“我很久沒有看見黑魔王暴怒成那樣,沒來得及逃走的人都遭了殃。”
“在那之後,你找到休伯特小姐了嗎?”
斯内普喘出一口氣,從口袋裡摸索出一封已被拆開的信撂在桌上。
“休伯特家族蓋章的退學信。”
他的手指重重地按在那封信上,一字一句地說:“她逃跑了,不會再回來了。”
在魔法部宣布了伏地魔的回歸後,已經有好幾位家長辦理了手續,準備讓他們的孩子在下學期就離開學校,希瑟·休伯特這樣的舉動在外界看來并不奇怪。
“"尋找無果"和"放棄尋找"這兩者之間有很大的差别。你原本就沒有去找過她,對嗎?”
“對,因為這完全是在白費時間。那個女孩對于霍格沃茨,對于鳳凰社都是個麻煩。那麼,我認為現在她的離開是最好的結果。”
“她沒有離開。”鄧布利多抛出一句話。
斯内普擡起頭,眼睛緊盯着他問:“那是什麼意思?”
“三天前,麗塔·斯基特回到家的那個晚上,她的晚餐被下了毒,她的屍體在幾個小時後被街區巡邏的傲羅發現——”
“我知道這件事,但這不是她做的。”他立刻明白了鄧布利多的意思,否決了這個推斷。
“聽上去你很肯定,也許你太過相信自己的判斷了。”
“我相信的是自己的途徑——”
“"途徑",有趣的用詞。上一次,你是否也相信了這個"途徑"能監管她?”
鄧布利多看着變得一言不發的對方,擔憂道,“我并不想追責,一時失算是人之常情,或者說,我們都有過太信任某人而影響判斷的時刻。”
“判斷基于事實。我承認過去的錯誤,但這一次,校長,這一次不是你認為的那樣。”
“人們都是怎樣處理恐懼?回避問題,自我欺騙,發洩情緒,找替罪羊,很少有人能做到接受恐懼的本身。斯基特女士不是位令人愉快的記者,但她的結局絕不該是死亡。我希望你能意識到,希瑟·休伯特的行為早已越界,這一次,她殺死麗塔·斯基特,不是反擊或出于複仇,隻是因為害怕中了一忘皆空的對方仍有洩露秘密的風險。她還隐藏了多少場謀殺?西弗勒斯,好好想想,難道這一切不讓你感到毛骨悚然嗎?”
斯内普看着他,平靜地說:“你将她視為罪犯。”
“那麼你呢,西弗勒斯,你認為她是什麼?”
又是一陣難以忍受的沉默。
“那就讓她來親自證明。”斯内普低吼道,“我會找到她,逼問她交代真相,就像你期望的那樣,說不定魔法部還會折斷她的魔杖,把她送進阿茲卡班和那群瘋子做朋友!”
“不,從現在開始,有關希瑟·休伯特的事情,你不需要再做什麼。我會交給鳳凰社的其他人關注。”鄧布利多态度平和地說,“未來有更重要的事情交給你——也隻有你才能做到。”
……
又一次想起那個女孩的事,一種強烈的感覺在斯内普心中翻湧。
那是憤怒嗎?他憎惡她的背棄,她的隐瞞,她滿嘴的漂亮話。他試圖從過往的蛛絲馬迹中找到證據去佐證她的邪惡,下一秒腦海中出現的,卻是他伸手觸及那暗夜般烏色長發的場景。
除了魔法,他從未真正擁有過什麼東西。愛,信任或是被選擇,那些美好的東西遙不可及地長在一顆巨樹之上。他們之間的契約是權宜之計,但有那麼一刻,當握住它們的時候,他感受到的卻是一陣如陽光傾瀉而下的真切歡欣。
“……我不會讓您失望的,永遠不會。”
“……可是和您一起跳舞真的很開心,最開心了。”
“我喜歡您的手指,先生……”
“……您的特别對待,即使那是您的怒火……”
“砰——”
“西弗勒斯?”
斯内普回過神,發現自己手中捏着一隻破裂的玻璃杯。碎片四濺,桌布上湮開幾團深色水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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