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過占蔔課的都知道,這張牌是強者的象征。牌面描繪戰神阿瑞斯不握缰繩僅憑意志力,控制着兩隻拉動戰車的人面獅身獸,在前進中掌控自己和周遭事物的命運,征服生死。可惜逆位則代表失敗,是失控、失利、被發生在身邊的每件小事擾亂方向,最終導緻的結果。
穆爾塞博悄悄地用餘光瞄了一眼,看見那雙死死盯住牌面的猩紅眼睛中閃過一絲瘋狂。
“哦不。”他的喉嚨深處發出一聲不安的低吟。接着,他拼命向門口飛奔——沒忘抓住身邊那個被他邀請來的新人。穆爾塞博的反應已經算快,可馬爾福還是沖在了他的前面。(這個生性狡猾的家夥!)還有那道上下翻飛鑽出人縫的黑霧——斯内普。(他們中唯一學到黑魔王的本領會飛的!)
其他人也紛紛湧出大廳,四散而逃。
“什麼?”那個被他救出去的巫師的問題在下一秒得到了解答。
一道紅光在背後橫掃,摧毀了宴會絕大部分的物體,包括那份“禮物”。
半晌,他們聽見一聲極輕卻很清晰的召喚。
“盧修斯。”
盧修斯·馬爾福在心中哀嚎,在其他人或是好奇、或是同情的注視下顫抖着身子,挪動腳步回到大廳。他不敢擡頭看伏地魔的表情,隻看得見宴會的一片狼藉。桌椅、餐具、他用來招待客人才拿出來的古董花瓶都成了碎片,連地闆都多了一道長而深的刻痕。然而真正讓他不寒而栗的是那條大蛇,它不知何時又遊了回來,盤在伏地魔的腳邊。
“主人!主人——”他哀求的話還未說完,便被一道鑽心咒擊倒,在地上蜷縮一團,痛苦地慘叫着。馬爾福覺得今晚的自己是全世界最倒黴的巫師,派瑞提死在他家,又被人以這樣挑釁的方式送到黑魔王面前,他當然會雷霆大怒。當然了,他不敢對黑魔王有怨言,于是将恨意加倍地轉移到那個在幕後讓他承擔一切的人身上。
“又一個錯誤,盧修斯。”冰冷的聲音從上方響起,“無用,令人失望!這次我不會那麼輕易地原諒你。但是現在,伏地魔大人有一件比懲罰你的過錯更重要的事。Go call the others, we are going on a business trip abroad.(去把其他人叫進來,我們要去一場長途旅行。)”
…………
冬日冷霧彌漫,莫羅莊園呈現一片靜谧。鐵門上的禁锢被幾道飛射的魔咒迅速而安靜地破解,十幾道黑影如鬼魅一般踏上車道,逐漸靠近主宅。随着他們的接近,視線越發清晰,高處幾扇亮着光的窗戶從霧中漸顯,隐約飄出不清楚的交談聲,和一首帶有長笛獨奏、旋律輕盈、古典優雅的巴洛克交響曲,頗有百年前流行的那位荷蘭女巫音樂家,van Riemsdijk的風格。似乎這裡也在進行宴會,裡面的人卻絲毫不知即将有大難臨頭。
斯内普行走在他們之中,他以“恐有陰謀”的理由主動提出與他們同行。這個理由不會讓法力高強的伏地魔放棄前往莫羅莊園的計劃,也不會介意他的加入。他不得不贊歎希瑟塔羅牌這招的精彩,不僅用派瑞提作為挑釁,同時暗示其他的意外也與“莫羅家族”有關。甚至那些并不是希瑟制造的障礙,以黑魔王愈加嚴重的瘋狂和自負,恐怕也統統算在了“莫羅”身上。
這也是他為什麼要來這裡的原因之一。希瑟沒有對他說謊,但也沒有交代全部實情。被荒廢将近半個世紀的莊園,要怎麼才能作為陷阱?把她送回牢房,分别之前,她還不放心地叮囑他“一定不要跟着他們去那裡”。當時他就猜到計劃不會這樣簡單,乖乖留在馬爾福莊園、等着好消息傳回不是她的行事風格。如果希瑟在他們趕來之前還未來得及完善計劃,或者完善後還留在這裡——不,以他對她的了解,她一定會留下。
在主客廳等待的那段時間,他突然意識到了一件事,希瑟對于柴崎憐子之死的複仇還沒有真正結束。今日莫羅莊園的陷阱、半年前針對貝拉特裡克斯的刺殺,都正如當初将柴崎小姐引進神秘事務司的陷阱。她的靈感是曾經的仇恨和悲痛的産物嗎?那麼她一定會想親眼見證自己的成果,無論在暗處,還是事後返回現場。
有過希瑟的警告,他萬分警惕,觀察着莊園内不尋常的細節。路邊植物的枝條有不久前被修剪的痕迹,但整體來看,花園被打理得很粗心。植物的尖刺與葉片劃過裸露的皮膚,有幾個走在外圍的巫師吃痛地吸了口氣,他們隻是揉揉手背,沒有停下腳步。斯内普瞥了一眼,上面劃痕不深,似乎并無大礙。可同時,瘋長的藤蔓以一種并不引人注意的速度,無聲無息地跟在人後,這一下、那一下地纏住腳踝,不時絆倒走在後方的幾個人。
這些異樣被斯内普看在眼中,他一言不發,對希瑟口中的陷阱有了大概的猜測。
但誰也沒發現,鬥篷之下,自稱全身毫無弱點的蘭德爾·“蔑齒”,被藤蔓纏過的一圈皮膚正在逐漸變黑。頻繁發生的小插曲,都被歸咎于花園的“疏于打理”。整支隊伍的速度被稍稍拖慢,走在最前方的伏地魔警告地向後掃了一眼,示意他們别再制造麻煩。
拱形入口的橡木門從内側上了鎖,幾個新來的巫師躍躍欲試,想要在伏地魔面前表現一番。他們把熟知的咒語都嘗試了一遍,大門卻始終緊閉。伏地魔冷笑起來,舉起了魔杖。
“轟——”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後,加厚的橡木闆四分五裂,木屑飛散,揚起滾滾濃煙。
大門被炸開了。
伏地魔從煙塵中步出,入眼一片荒敗景象。天花闆上的水晶吊燈蛛網遍布,早已失去昔日光彩;靛藍地毯邊緣卷曲,上面落滿肮髒的深色斑點,分不清是污漬還是磨損。角落的八角珍奇櫃翻倒在地,每一處都積滿厚厚的灰塵。挂在牆上的油畫因褪色模糊不清,尤其是肖像畫,糊成一團的人臉透着不詳。
進入門廳後,剛剛聽到的音樂聲和人聲全部消失,整棟宅邸一片死寂。伏地魔心中毫無畏懼,在絕對強大的魔法下,一切陷阱不過隻是孩童般的玩笑。他繼續向前走,無論是誰在耍花招,通向二樓的樓梯就在前方。
幾十道箭矢從不知名的方向突然發射,精準地向他們一行人襲來。伏地魔和他的手下們反應迅速,輕而易舉地擋下了攻擊,随行的其他人表現也不錯,至少沒人受傷。短暫的安靜後,箭矢再一次從四面八方迸發,源源不斷地射向他們。
伏地魔又一次輕飄飄地挑開一陣勢如破竹的箭雨,終于失去了耐心。他的杖尖竄出一條長長的火蛇,吐着信子,身型還在不斷變大。火蛇順着四面的牆壁滑動,所過之處留下火焰的灼痕,牆面在高溫下裂開一道道蜿蜒的縫隙。
攻擊停止了,箭矢無影無蹤,剛才的一切像是幻覺。
然而,幾聲痛呼從他身後傳來。他憤怒地轉過身,想看看又是誰在搗鬼。
幾個巫師手背皮膚下,一條條黑色的如葉脈的血管鼓起。劇烈的疼痛使他們的雙手抖個不停,甚至連魔杖都拿不動了。斯内普看着他們的反應,知道是之前看似無害的植物造成的,毒素不過是延遲發作。做戲當然要做全套,不等伏地魔指示,他上前仔細檢查着他們的傷口。
“咚!”又有一個人倒了下去,斯内普向身後看去。屋外的藤蔓竟然跟了進來,但對其他人沒有絲毫攻擊的意圖。它們隻是纏上了之前被它絆倒的那個人,又在巫師們的攻擊下漸漸退縮。
就在這時,二樓傳來一陣沉悶的響動,像是有什麼沉睡的東西正在慢慢蘇醒。伏地魔轉頭盯着樓梯盡頭的黑暗,眼中閃過一絲寒光。
“我們走。”他冷冷地說,命令其他人跟上,不再理睬那幾個負傷的人。見此,斯内普也隻好跟随其後。
他們點亮魔杖,腳下松動的樓梯嘎吱作響。越踏一步,那股腐爛的氣味就越來越濃烈。二樓的一扇門被打開了,陰影中,緩緩出現的是——
一團肉瘤狀的、畸形的怪物,像是四五具軀體被強行融合在一起。幾張臉從最上端突出來,還能算得上是它的頭部,手臂和腿卻從肉瘤裡以不同的角度長了出來。低吼聲從幾張臉的嘴中同時發出,震得空氣都在顫抖,其中帶着極度不歡迎的意思:“Partez!”
…………
“噗滋——”肉瘤崩裂開來,粘稠的血肉四濺,腐臭頓時充斥了整層樓。斯内普掩住口鼻,緊皺着眉,盯着還在地上蠕動的肉塊。
幾個來回,怪物終于被他們合力殺死。這期間又折損了幾個人,比如蘭德爾·“蔑齒”。不知為何,本來不論是魔法抗性,還是肉/體抗性,都和那怪物不相上下的他突然滑了一跤,怎麼也站不起來。那隻怪物迅速盯上他,猛撲過去,咬住蘭德爾的腳踝将他摔出了二樓。也是趁這幾秒,伏地魔的幾道魔咒将怪物的三個腦子炸開了花。
斯内普感到一絲不對勁,他眼中的景象突然模糊了一下。腦子裡倦意像一張看不見的網,漸漸收緊,整個世界仿佛地震一樣開始晃動。他看向其他人,他們的行動也明顯變得遲緩。伏地魔還有餘力揮舞魔杖,卻也顧不上其他人,化為一道黑煙逃離。斯内普無力再思考自己是在什麼時候中的招,施展着相同的飛行咒下了樓。
外面已是清晨。花園中,被露水沾濕的草地泛着冷光,四周的植物似乎比剛才更茂盛了一些。他不見伏地魔的蹤影,感到自己的速度減慢,毒素慢慢地麻痹每一根神經。他調動所有的魔力,耗盡全身力氣,沖出了鐵門。
在失去意識的前一秒,斯内普靠在樹下,想到了原因。
那,該死的,霧!
他徹底陷入了昏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