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夏天的一場自救，暴雨一直未停，帶走了困頓在原地的生命。枯樹連帶蒼黃的葉橫倒在地，将它們永遠禁锢在這片夜，那是它們的永夜。卻又給了未來無盡遐想，彼時新生萌芽生長正盛。

關易都清楚，可他總歸是放不下。」

救助站裡的燈忽明忽暗，狗狗和貓貓好像知道他們已經很努力了，沒有吵鬧，偶爾哼哼唧唧的叫着。

這裡的平房區已經不在城市規劃的改造區域内，而且租金便宜，小動物不能經常搬家，在這裡幾年過得挺安穩，每年下雨也不會影響這裡，這次風向不一樣，不遠處今年新起來的小區地勢又建得高，這邊自然就成了窪地。

這會水在屋裡積了起來，很多玩具滿地亂漂，沒拆封的寵物糧快遞箱全被泡濕，有太多傷口未好的寶寶們淌在水裡。

有隻幾個月大的小奶貓手上還纏着紗布呢就躲在椅子下邊，應該是怕他們踩到跳不起來隻能藏起來，小腿還沒有椅子腿粗，看見關易喊着小細聲跟他說話。

他伸出手打算拎住後脖頸時，小奶貓慌張往後躲，又因為濕了腳難受，左甩甩右甩甩。

關易蹲下來給它聞自己的手指，小奶貓挪了挪腳，臉上的細毛蹭過他手指，趁它放松警惕關易一把抱起放進臂彎裡，起身去找别的小動物。

屋裡水越聚越多，他低下頭看着眼前踢腳線上邊沒幾公分的插線闆，水位線岌岌可危地搖擺着。

晏辰彧跑進裡邊的房間挨個檢查小動物們都在外面，這裡隻剩下食物和日常藥品。關易扛起來三四個航空箱拿給站在門口的Omega，讓他們安置。這裡Omega多，提一貓一狗的航空箱已經是極限，拖越長時間越容易出安全事故，這樣傳送反倒比來回跑有效率。

等他再回來時，看見晏辰彧左右各抱一隻大型犬。

劍眉一挑：“他們可以自己走的。”

“我怕它們應激。”

關易拎起最後幾個航空箱，“流浪狗社會化很好，不用擔心它們。”

“嗯。”晏辰彧把狗狗牽引繩塞到關易手裡，從關易那帶走航空箱裡的小型動物，手指在他傷口那用指腹刮磨，“沾水了。”

他說得很低，很快就腳下積水沖淡了。

關易看自己的手腕被握上帶着走出救助站。

外面的志願者犯愁這些小動物現在要住哪。

“去我家吧。”

關易從手上移開視線，晏辰彧問他們還有沒有車。

雨天，他跟醫生借了SUV開，容量挺大，一次性帶走還得再來兩輛車才行。

志願者大部分都是社畜，這些小可愛們全部坐上車送到晏辰彧家裡。

面對這棟空曠的房子，關易站在一樓中央像被設下定身咒，貓貓狗狗都圍在他腿邊蹭來蹭去。

晏辰彧拎着藥箱走來：“怎麼還站着？”

他跟着收回神，發現胳膊又被握住了，他被按到沙發上，晏辰彧打開藥箱找藥。

“沾到雨水會感染。”他按着兩根棉簽往傷口上擠藥水。

關易沒有回答他，他就叫了一聲關易名字。

“今晚留下來吧。”茶色的眼眸在看他，“外面雨很大了。”

關易的肺部短暫缺氧，偷偷挪開眼不去看那雙含情的眼。

他害怕，害怕現在得到的這一點點實際都是泡影，夜晚結束就會回到原始起點。

許久的等待中，晏辰彧沒有逼他，依舊很溫柔地為他上藥，在扔掉棉簽的瞬間，關易接受了這個建議。

雨水滑過，在窗上留下一片清晰，因為晏辰彧低下頭，所以隻能看清他好看的鼻子和側臉。

這樣看晏辰彧離他好近。關易想。

又一道雨痕滑了下來，畫面被打亂留下斑駁漣漪，關易低眉看向自己傷口問：“你一直自己在這裡住麼。”

這樣冷寂、孤獨地度過每一天麼。

他感覺到他的動作停下了，輕聲應了一句。

關易望向二樓，那裡有架子鼓旁邊立着吉他。要說人氣，也就那一處了吧。

“你真的不會疼嗎？”晏辰彧擡起頭，關易沒來得及看他，這個姿勢剛好可以看到他的喉結，圓潤又有點凸起，太白了也或許是瘦，頸側繃着幾道青筋。

因為這個問題關易收回視線，而晏辰彧掀起眼皮正等他回答。

“會疼，經常有這樣的小傷口，習慣了。”說話的時候他會看一看自己傷口，神色很淡，像個旁觀者。

晏辰彧沒有說話，他在纏紗布。關易看他包紮得很熟練，問他以前是不是經常幫人包紮。

晏辰彧告訴他，是經常給自己處理傷口。

關易倏地蹙起眉，為什麼呢。

不過他這脾氣還沒發洩出來就被晏辰彧的一句話給怼回去了。

他默默把東西收拾進藥箱，“你胳膊不能沾水，我幫你洗澡吧？”

靜谧的房子裡隻有一連串沙發摩擦的聲音，晏辰彧掀起眼皮，關易坐得遠了一些，身子崩得很直，手搭在脖子上，但遮不住那片淡粉的顔色。

晏辰彧又低下頭，在他不注意的地方輕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