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後,她輕聲緩緩道:“淨梵山那夜,我悄悄去找七師兄,是因久久難以入眠,便想着跟他要些安眠的藥物。”
桓照夜語氣仍跟先前一般冷淡:“因何難以入眠?”
“因你親了我。”莊疏庭不慌不忙睜開雙目,“可惜七師兄三言兩語便将我打發了,說有藥方子,也有藥材,但深更半夜,無人替我煎藥,讓我要麼将你喚起來煎藥,要麼到你懷裡睡,興許睡得着。”
桓照夜面上微露冷意,放下手中卷宗,修長手指伸出,将莊疏庭扯進懷中,抱于膝上,對準她雙唇傾身而下。
猝不及防的親吻似梅雨季突如其來的急雨,令她措手不及。
微冷的舌趁她不備滑入口中,與她狠狠糾纏。
莊疏庭心尖輕顫,腦中一片空白,慌亂之中手指攥上他衣襟。
待她面頰染上绯色,險些喘不上氣之時,桓照夜方從她雙唇移開。
她睜開微阖的雙眸,看向桓照夜那一瞬,早已綿軟的身子如墜冰窟,清絕面容須臾間褪去血色,雪白一片。
桓照夜面目清冷,沉靜疏離,一絲一毫動情之色皆無。
莊疏庭不由得掙紮起來,可桓照夜雙臂緊箍她腰身,她半分動彈不得。
他幽幽開了口:“今夜,我便幫你試試,在我懷中,睡不睡得着。”
她掙紮得更厲害,桓照夜貼向她耳邊,輕輕吻上她耳尖。
溫熱氣息籠上耳尖,莊疏庭忍不住往一旁躲去,耳朵倏地紅透。
“在我面前,就這般不乖?”桓照夜如影随形,語聲不似先前那般冷冰冰,竟纏綿魅惑起來,猶如帶了勾子,低低啞啞道,“嗯?離離?”
那一聲“離離”萦繞耳邊之時,不知為何,莊疏庭徹底放棄了掙紮。
桓照夜瞧向乖乖倚靠在他胸前的莊疏庭,垂首親向她發梢,眼眸微垂,掩去眼底那一抹濃重欲色。
待馬車停下,莊疏庭已在桓照夜懷中睡了不知多久。
林止下了馬,往馬車軒窗處立了:“殿下,到了。”
桓照夜低聲應道:“嗯。”
林止聲音傳來之時,莊疏庭便醒轉過來。
她知道已到上河郡的下榻處,但她仍是閉緊雙目,裝出沉睡不醒的模樣。
桓照夜并未喚醒她,而是唯恐将她驚醒般輕輕起身,将她穩穩抱下馬車。
她微微睜開一道眼縫,但除了桓照夜胸前外袍衣襟,瞧不見其他。
但可知他上了台階,進了院子,走了幾十步,進了一處房舍。
無人言語,身前身後隻隐約可聞輕微腳步聲,應是香茗、水芽、林止諸人。
又往裡行了十餘步,方停住腳。
許是為瞧她是否已醒來,他抱着她靜立片刻,方緩緩将她放于床榻。
因怕吵醒莊疏庭,香茗和水芽一路悄聲跟在後頭。
桓照夜往床榻邊坐了,用素日裡清冽疏離但一貫不可辯駁的語氣道:“都出去。”
“是,殿下。”林止低聲向香茗和水芽道,“兩位的房間在别處,請随我來。”
水芽跟着林止往外走去。
香茗一動未動:“王爺殿下,奴婢可否留下照顧小姐,小姐她……”
桓照夜瞧了眼床榻上仍雙目緊閉的莊疏庭,右手修長手指伸出,緩緩理了理左側袍袖,沉聲道:“本王照顧不了自己的王妃?”
“王爺殿下,奴婢絕無此意。”香茗急道,眸光暗暗瞧向床榻上的莊疏庭。
莊疏庭不知何時睜開雙目,正看向香茗,擱于軟枕上的頭微不可查搖了一搖。不過須臾,又閉上雙目,仿佛從未醒來過。
香茗心領神會,急忙垂首向桓照夜行禮,口中畢恭畢敬道:“奴婢不懂事,請王爺殿下莫怪,奴婢這就告退。”
桓照夜一言未發,隻不緊不慢松了手中袍袖。
已折回的林止開口道:“香茗姑娘,請。”
跟着林止折回的水芽,慌忙伸手抓住香茗手臂,急往外拉。
林止跟在後頭,輕輕關上房門。
一時房内鴉雀無聲。
桓照夜從容側身,看向莊疏庭,啟唇低聲喚道:“王妃。”
莊疏庭隻當未聽見,仍是假寐。
她早已打定主意,無論如何,今夜絕不當着他的面睜開雙目。
自知曉他跟着她去了七師兄院子,因怕他誤會她和七師兄私會,她絞盡腦汁,方想出那套說辭,皆因他親了她,她難以入眠,才半夜去找七師兄尋藥。
而他聽完解釋,卻十分漠然。
莫非他一字不落聽見她跟七師兄的對話,知道她并非為了安眠藥物,知道她那一番解釋并非實情?
莊疏庭心中暗暗搖頭。
那夜她聲音極小,他武功再高強,若要聽見,離她也需十步之内。
可若離她十步之内,她不會發現不了他。
他并未聽見。
那他為何那般冷漠?
更甚的是,他親她之時,并無半分動情。
若他對她有半點情意,即便他惱她跟七師兄過從甚密,他親她之時,也絕不會面若寒霜,絲毫動情之色皆無。
他對她,實無半點情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