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的加油站很少有人光顧，大多數時間衣二三還是在睡覺。

今晚，平安夜。

一個顧客也沒有，衣二三趴在桌上一覺到天亮。

天光大亮的時候，有個看起來也就大學剛畢業、長相清秀的小姑娘敲敲玻璃。

敲了好多聲，衣二三才悠悠轉醒。

伸手把門上的插銷撥開，女孩走進屋子。

“衣哥，我來換班，你回去睡吧。”女孩溫溫柔柔地開口。

衣二三點點頭，還沒清醒似的，坐那緩了一會兒。

“那我先走了，小姚。”

小姚失落看着男人離開的身影，把嘴閉上，收回沒說完的話。

衣二三溜達到旁邊的早餐店吃了碗熱氣騰騰的馄饨，才算真正活過來。

天越來越冷，昨晚跟睡冰窖裡一樣。

吃飽後人的心情總是格外好，衣二三也不例外。

他想回家可以躺進溫暖的被窩好好睡一覺。

餘光掃到街上的小卡片，“清純×××，美豔....”。

擡頭發現前方的店鋪，霓虹燈牌忽明忽暗，亮着“紅彥洗頭房”五個大字。

顔字中的“頁”壞掉不亮了。

媽的，這不是回家的路。

衣二三煩躁看着腳邊的信封，轉身想離開。

身體卻不聽使喚率先做出反應，彎腰撿起信封。

尊敬的衣二三先生：

您好！我是紅顔洗頭房新來的36号技師芳芳，我一直做的是正經按摩工作，卻要接待客人，他們好可怕！我想離開這裡，您可以帶我離開嗎？幫幫我！

祝好，

紅顔洗頭房的芳芳

衣二三趴在按摩床上睜開眼。

按摩床有股發黴的味道，混合着空氣中廉價香水味，令人作嘔。後背傳來力度适中的揉捏，帶些挑逗意味。

擡頭往身後看了一眼。

昏暗的紅色燈光看不清人的模樣，隻有胸前一片雪白刺眼。

注意到客人在看她，女人手上的揉捏換成妩媚的輕撫，試圖往客人身上靠。

正做好準備被客人摟進懷裡，開始心照不宣的遊戲。

衣二三起身推開女人。

他的動作搞得女人發懵，不安站在床邊。

“您有什麼需要嗎？還是..哪裡讓您不舒服嗎？”

衣二三打量着她，“你是幾号？”

女人攏了攏耳邊的頭發，緊張地看着衣二三。

“我是3号敏敏。”

“那你認識36号嗎？”

女人聽到36号攏頭發的動作明顯一僵，“您問36号做什麼呀？30到36号是新來的，還沒教好呢。”

“等您下次來，給您安排最好那個～”

女人讨好對他笑，在他身旁坐下，抱住他的胳膊用一團綿軟蹭着。

衣二三被女人身上濃烈的香水味熏得頭疼，沒得到想要的答案，他推開女人，起身打開房門。

狹窄的走廊搭配着昏黃的燈光，暗紅帶花紋的地毯布滿污漬，零星散落幾顆煙頭。

“救命啊！”

一聲大叫打破平靜。

走廊最裡頭的房間跑出來一個驚慌失措的男人。

秃頭，是他的同事，方哥。

方哥朝他的方向跑來，看見衣二三像看見什麼救命稻草。

“衣留，救救我！快救救我！”

衣二三冷眼看他提着褲子連滾帶爬的狼狽模樣。

方哥跑到他身後，驚恐盯住走廊那頭。

“怎麼了？方哥，也沒人追你啊。”

看着空蕩蕩的走廊，方哥臉上恐懼變成困惑。

“那..那個女人突然開始七竅流血，張開血盆大口要咬我...”方哥說到這停住，往身下看去。

回想起那個畫面，身子控制不住一抖。

衣二三沒理會他，轉身下樓。

方哥回過神來，亦步亦趨跟着他也下樓。

“你點的幾号技師？”衣二三問。

“36号啊。”

方哥有些回味無窮地回答。

“是個新雛！”又一臉陶醉地補充說。

衣二三聽到36号猛地停住，回頭發現秃頂男人咂摸着嘴，一臉懷戀。

“那你再回去享受享受，浴血奮戰的感覺。”

衣二三眼神裡帶着厭惡望向男人。

男人臉上再次出現驚恐不定的表情，他才滿意往樓下走。

一樓櫃台坐着個穿紅色無袖連衣裙的胖女人，自稱“金媽媽”，是這家紅顔洗頭房的老闆。

金媽媽看兩人下樓，滿臉笑意起身迎人。

“怎麼樣？二位客人還舒心嗎？”

方哥嘿嘿一笑，“舒心！舒心！”

金媽媽手腕上是金镯子，脖子上是金項鍊，裙子做工精細以及烏黑長發柔順有光澤。

那頭發在肥胖的中年女人身上看起來很别扭，應該長在年輕女孩頭上才合适。

“我想點36号。”

衣二三對着金媽媽說。

金媽媽笑容一僵，“客人不滿意3号的服務嗎？”

女人臉色變得陰沉，惡毒的言語不受控制地從嘴裡蹦出來。

“3号那個賤東西，以為自己是老人就了不起嗎？！客人還不是不滿意，挨次的玩意！這都幹不好！”

明明是老闆罵打工的，卻帶着怨恨和嫉妒。

低頭咒罵完，擡頭望向衣二三的臉上已經挂上谄媚的笑。

“沒問題的，客人。您去211房等一下，我叫36号去找您。”

說完便去櫃台拿起呼機開始呼叫。

衣二三上樓，方哥也跟着他上來。

“衣留，你也想嘗嘗36号的滋味啊！昨晚讓你來你還不來，現在知道這其中的滋味了吧！”

方哥朝他擠眉弄眼，一臉壞笑。

繼續沉浸說着36号的技術活好。

衣二三沒理他，尋找211房。

211是方哥剛才跑出來的房間。

剛想推門進去，又轉頭問男人：“你怎麼來的這？”

方哥不明所以，“我走路來的啊！”

“呵，早點回家吧！”

蠢貨。

衣二三推門進去，把方哥關在門外。

方哥啐了一口，“假正經！”

往樓梯口走去。

下樓的時候，金媽媽問方哥用不用再換人嘗嘗。

方哥看着照片正想再點一個，卻想起衣留跟他說的“早點回家”，打了個冷顫，于是拒絕金媽媽的盛情邀請。

金媽媽挽留失敗，隻好送男人離開，親切拉着他讓他下次再來。

方哥被捧得飄飄然，神遊似的走了，全然沒注意到門口的女人。

黑發紅裙的女人望着方哥的背影，眼中的怨毒溢出。